<乌龙山修行笔记> 第一章拿住这个贼子 一声声惨叫,自地牢下传来,就算在外头院子里,也清晰可闻。 院中有棵老松,遒劲如龙,娄真五坐在松下石桌前,随着惨叫声的节奏轻扣桌面。 过不多时,惨叫声停歇,掌刑执事过来禀告:“五师兄,案子大致清楚了。岑妻只求速死,什么都招了。” 娄真五点头:“说吧。” 掌刑执师道:“齐师妹也是一番好心,路见不平拔刀相助,误杀了岑无垢,其妻怀恨在心,纠集宵小匪类设伏,趁齐师妹没有防备而得手……” 娄真五冷冷道:“一番好心?她就是莽撞!此乃心性使然,不用替她掩饰!” 掌刑执事低头苦笑:“是,只是岑无垢夫妻吵嘴,吵得很是凶险,都到了动刀的地步,旁人哪里知道,她应当是以为……当然,齐师妹的确下手狠了一些。” 娄真五摇头:“接着说。” “齐师妹遇害后,飞剑为岑妻所得,因当时齐师妹并未携带灵丹灵石,故岑妻以灵石补偿其余五人,一人一块……” “一人一块?” “这帮散修个个精穷……” 一秒记住http://m.biquxs.com 娄真五不由气乐了:“一人一块灵石?一共只出了五块灵石,齐师妹就死了?” 掌刑执事也很无奈:“的确如此。” 娄真五顿生一股荒诞感,郁闷得半天说不出话来,终于吐出一口浊气,道:“所有参与之人,一律处置干净......还逃了两个贼子?” 掌刑执事回答:“一贼说是姓魏,其名不详,炼气五层,是湘西散修,修行何处暂且不知。另一贼身份颇为含糊,修为也不清,据岑妻等四犯交待,其与魏贼关系密切,自称排教弟子,姓李。” 娄真五道:“此等匪类,惯乎遮遮掩掩,报名未必是真,可着人画影图形,往排教各支详查。” 掌刑执事道:“魏、李二贼行事之时,皆头戴斗笠,面罩黑巾,岑妻等四犯皆未见过真容,但也说了,年岁应当不大。那自称排教弟子者,擅长迷香,埋伏齐师妹时,用的就是这下流招数。” “迷香?能迷倒齐师妹的迷香?”娄真五沉吟道:“没听说排教有擅用迷香者。” 掌刑执事也道:“是,排教弟子多以赶尸摄虫为业,对气味很是迟钝,否则也干不了这行。” 娄真五道:“以迷香对付我洞阳派弟子,当真手段卑劣,加派人手,一定要拿获这两个贼子,为齐师妹报仇!” 吩咐完毕,娄真五离开地牢,前往九师弟苏真九处,向他道:“齐师妹遇害,几位师伯师叔很是震怒,若张仙白闭关再出意外,外门恐不堪大用了。收录外门弟子一事也当抓紧些,毕竟三年才收一人,事关我洞阳派存续之基,不可轻忽,上次让你重新拟定人选,可有着落了?” 苏真九叹道:“齐师妹是外门弟子中天分最高的,当真可惜了。” 娄真五摇头道:“也是个教训,收纳弟子,当重心性。” 苏真九点了点头,呈上一份名册,任自家师兄翻看,口中也在介绍:“遵师兄意,此次选人,心性与天赋并重,那些性子毛躁的,都弃了,剩下共十人候选。依惯例,多出自荆湘世家和散修小派。” 娄真五扫了一眼名册,当即将其中三人否决:“此三人非荆湘人士,迁入不过数年,谁知道什么来路?” 苏真九道:“天赋很好。” 娄真五道:“那也不要,须知我洞阳派根基位于湘南,还是要择知根知底的好材料方为正理,外乡人居此,没有三、五十年养不熟,派中若有事,此辈往往三心二意。” 苏真九点了点头,虽然可惜,但也觉五师兄说的是正理。 娄真五看到最后,忽然皱眉:“怎么还有一个乌龙山的?刘小楼?” 苏真九道:“此人是咱们在湘西的外门弟子举荐,称其年方十八,却心性沉稳,虽说出自乌龙山,却没听说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。向道之心甚诚,天赋也不错,恰逢其师刚逝,无人传授修行真义......” 娄真五摆手制止:“师弟,乌龙山野修多如牛毛,向称匪类,手段低劣,声名狼藉,与那些修行世家和散修门派多有不同,此等人物难以教化......再者,这刘小楼已经十八了,不是八岁,品性已定,绝难更易。收乌龙山匪类入门,别说是收入内门,就算是外门,传出去也恐为天下笑柄。” 苏真九做着最后的努力:“据说,其为三玄门传人。” 娄真五努力思索,却一时想不起来:“三玄门?” 苏真九提醒:“据说其祖师乃罗浮山洞天主人之一,两百年前因罗浮山内讧而出走,开创三玄门,可惜其事未成,宗门没落,如今更是只剩刘小楼这一根独苗。” “你从哪里听来的?” “......江湖传言......” 娄真五摇头失笑:“此事我却从未听说,且不说真假,如果是真,就更没必要招惹罗浮山......让他自生自灭吧。” 苏真九叹了口气:“明白了,那就让剩下六人上山待选?” 娄真五点头:“便如此。” 既然五师兄决定了,苏真九自然只有执行,他写了封信给湘西忠义坊的姨父苏掌柜,将个中情形详细道明,表明自己已经尽力。 苏掌柜接信之后也很无奈,想了想,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乌龙山。乌龙山散修一向名声不佳,自己毕竟收了人家厚礼,事情却没有办成,别到时候对方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,纠缠起来麻烦得很。当然,礼是绝不会退的,没有退还的道理。 湘西,乌龙山,乾竹岭。 一丛翠竹,一圈篱笆,一间茅屋。这里便是刘小楼的修行洞府。 苏掌柜没有进院,隔着柴扉向刘小楼道明详情,然后叹息:“小兄弟,按说你人品是过硬的,你家老师也同样如此,否则老夫也不会和你师徒结交。可说来说去,你这出身呐……没法子,老夫已然尽力了。” 刘小楼沉默半晌,勉强挤出个笑容:“多谢掌柜的,给掌柜的添麻烦了。” 苏掌柜望着眼前的刘小楼,心下也很是惋惜,多么俊朗的少年人,若当真收入洞阳派,当为本派一时之秀也。只可惜出身贼窝,老夫虽有心拽你出坑,奈何人微言轻,说话作不得数啊。 道完原委,体现了诚意,也算是对得起自家收下的重礼了,见刘小楼还算通情达理,没有大吵大闹,苏掌柜便拱手告辞:“将来再有难处,还可来寻我。” 他无意在这穷山恶水久留,总觉得多待一刻,后背就多凉一分。 刘小楼拱手微笑,一直目送他下岭。 为了攀上这位洞阳派在永顺府的话事人,刘小楼可是花了大力气,几乎将老师三玄先生留下的财物都折腾光了,可结果却挨了当头一棒。按说托这位掌柜的办事时,也是碰运气一搏,预想过成功的可能性很小,可真得了失败的消息,依旧相当郁闷。 乌龙山出身怎么了? 招谁惹谁了? 这步路没走通,在屋前凉台上枯坐多时,想起还要去参加义兄双修之仪,于是转身回屋,然后呆住了。 做为贺仪的那块灵石不见了! 第二章贺仪 屋外的灶台中塞满了木柴,燃着熊熊火焰,灶台上的大铁锅里,沸水翻腾。 大白鹅倒在灶台下,双足被捆,嘎嘎挣扎。 刘小楼左手掐住大白鹅的脖颈,右手提着菜刀,喃喃解释:“大白,今番怨不得道爷了,若有来世,你还投我家,我养你。” 好不容易弄到的一块灵石,被这畜牲抢食了,主人一怒,当血流三尺! 就在菜刀将要斩下之际,大白鹅眼中啪嗒啪嗒落下泪珠,深情的注视着刘小楼。 这一眼,刘小楼心中那道刚竖起来的决绝之意顿时融化,菜刀在鹅颈上比划半晌,竟是怎么也斩不下去。 大白鹅泪珠继续滚落,刘小楼终于颓然坐倒,掌中泛着寒光的菜刀“当啷”落地。 “大白,你可知为了这块灵石,道爷担了多大的干系......” “道爷已经三个月没有一丝灵力进账了啊,洞阳派也不收咱......” “灵石嘛,你以前又不是没吃过,吃了有什么用?有屁用......” “再说了,这不是道爷用啊,这是给卫兄的贺礼!贺礼知道吗?道爷都舍不得吃......” 首发域名m.biquxs。com “老头子也不知从哪里把你孵出来的,任事不会,也修不成灵禽,这么多年,到现在还跟头肥猪似的......” “只会偷东西......” 抱怨了一通,终究还是将捆着大白鹅的绳索解开,任它扑棱棱扇着翅膀逃走。 “滚吧,别回来了!看见你就有气!”刘小楼在那畜牲身后吼了一句。 大白鹅回首瞟了一眼,逃得更远了,眨眼间蹿入竹林不见。 日正当中,刘小楼晒得一脑门子细密的汗珠,竹林中又发出一阵阵蝉鸣,吵得人昏昏欲睡。他平复心绪,勉力振作精神,去林子里砍了一截竹笋,剥去竹衣,直接扔进灶台上沸腾的铁锅中。 灵石已被偷吃,多想无益,日子还得过下去,如今境界低微,不过是炼气二层,辟谷这般高深法门是不敢奢望的,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。 水中咕嘟嘟煮着嫩笋的时候,大白鹅又从林中蹿了回来,叼着一条尺许长的肥鱼,双翅扑腾着跃上灶台,将那肥鱼抛入沸水之中。肥鱼在锅中翻腾了几个浪花,认命的停止了挣扎,大白鹅满意的从灶台上一跃而下,冲着刘小楼“嘎嘎”两声邀功。 刘小楼没好气的一脚踹过去:“一条鱼就想顶我那块灵石?你怎么不去死?” 大白鹅扑腾着翅膀跳开,又冲入竹林不见。 养这畜牲也有一桩妙处,经常给家里倒腾来一些山中特产的鱼虾兔鼠,省了工夫去捕猎,饿不着肚子。 一锅竹笋鱼汤将刘小楼肚子填饱,他来到屋内,挪动床板,掸去泥土,露出下面埋着的木匣。 打开匣子,里面藏着一株老参。这不是普通的山参,是故去的老头子传下来的灵参,三百年参龄,就算不用来配丹,光是生吃都能增长大量真元,至少当得三块灵石! 今日是自家那结义兄弟卫鸿卿的双修大礼,原定的贺礼是一块灵石,因苏掌柜突然来访,自己一个大意没看住,扭脸就被大白给吞下去了,找谁说理去?老头子留下的三玄门干净如斯,想要送礼,唯有最后剩下的这根灵参了。 毕竟是多方关照自己的结义兄弟啊,大婚之日怎能空手上门? 刘小楼很是不舍,抱着灵参唉声叹气,只觉哪怕多抱一刻都是好的。捱到天近黄昏,到了约定的喜宴之时,实在捱不下去了,终于还是在灵参上缠了一条红丝带,增添了几分喜庆之意,带着下了山。 卫鸿卿在鬼梦崖修行,离着乾竹岭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山路,刘小楼抵达时,日头正在西沉,于是加快脚步登崖。自家好兄弟双修大礼却姗姗来迟,心中不免很是歉疚。 崖上有座石洞,便是卫鸿卿的洞府,乌龙山散修的修行洞府向来都很简朴,要么茅屋,要么石洞,洞府中也只有简陋的陈设,没什么值钱物件,无他,名门正派来清剿时便于逃窜尔。 当然,今日特殊,卫鸿卿的鬼梦崖还是作了番布置的,大红色的丝绸缎带和灯笼挂满了洞前的山壁,外头摆了三张桌子,都布满了酒菜。和卫鸿卿亲近的散修不多,听说统共也就请了六个人,算上双修道侣那边来的几位师长亲朋,也就是十二个位子。 自己还是头一个到的。 卫鸿卿正在主桌上小酌。 刘小楼笑着上前,坐到他身边,卫鸿卿随手给他斟了一杯,他也举杯饮了,将灵参取出,搁在桌子上,一脸痛惜的推了过去。 “我那老师从首阳山采来的灵参,三百年寿龄,你今日双修,算是一点心意吧,莫要推辞。” 卫鸿卿没有推辞,接过来在眼前打量了片刻,然后一口咬了上去。 “不是......”刘小楼猝不及防,想要阻止,又意识到这灵参已经被自己送出去作了贺礼,只得忍着心痛道:“不是这么吃的啊......泡酒不好么?糟践了啊......再说嫂嫂还没来呢,被你吃了算怎么回事?嫂嫂还没见着这参呢!哎,别吃了......” 卫鸿卿只吃了几口,脸上已然一片殷红之色。他炼气五层的修为,哪怕对灵力的耐受力比刘小楼强上数倍,一口气吃上小半根灵参,也被蕴含的充沛真元噎得不行。 等他稍微缓了缓,刘小楼才心痛的看了眼剩下半根灵参,道:“别吃了啊,留着给嫂嫂作见证,不然以为弟是来吃白食的......”看了看空荡荡的洞府和无人的饭桌,又问:“送亲的何时抵达?左峡主他们呢,怎么还不到?” 却见卫鸿卿眼眶红了,望着刘小楼怔怔不语。 “怎么了卫兄?这是......说话......说话啊!” “铃儿不嫁了......” “什么?” “为兄被夏家退婚了......” 刘小楼呆了呆,顿时爆了:“凭什么?我找他们去!” 卫鸿卿哀伤道:“嫁入彰龙派了,给彰龙派内门弟子臧千里做妾......” 刚爆起来的刘小楼瞬间沉默。 说好的郎情妾意呢? 彰龙派是湘西名门大宗,占有福地彰龙山,臧千里既然是彰龙派内门弟子,前途必定无可限量,铃儿哪怕做妾,也比跟着在乌龙山为散修的卫鸿卿强得太多,无怪夏家改婚。 刘小楼只能安慰道:“卫兄受此大辱,我等兄弟自会同仇敌忾,今年弟就与山中同道相约,今年秋收时,再也不去他家帮工了。” 卫鸿卿拍了拍他的手,以示感谢。 刘小楼又问:“左峡主他们呢?不来参加......宴么?” 卫鸿卿苦笑:“没有婚仪,何来婚宴?没有婚宴,来了做甚?” 不知该如何安慰,刘小楼只能陪着卫鸿卿喝闷酒。 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,喝了多时,刘小楼没什么事,卫鸿卿却已然醉倒,醉倒之前,终于大哭:“小楼,回去吧,不要管为兄了,就让为兄自己独处一会儿吧......” 第三章英雄帖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,只是未到伤心处,卫鸿卿当着兄弟的面大哭,可见伤心到了什么地步。 刘小楼想留下来陪他,终究还是被他赶走了,回到乾竹岭,心中沉甸甸的不是滋味儿,既为自家好兄弟的遭遇而愤愤不平,又对自己的修行前途而感到迷惘,怎么也睡不着。 身为乌龙山散修,出路又在何方? 长夜漫漫间,忽然想到了那根灵参,既然卫鸿卿的双修大事告吹,是不是该取回来呢?虽说被吃了小半根,但毕竟还剩大半嘛...... 次日天光未亮,又匆匆赶往鬼梦崖。 生死弟兄,遭逢如此情伤,不能坐视不理啊,还是要去照顾一二的。 另外,索要灵参时,也当小心谨慎、细致周全一些,切忌乱说话,人家已经够伤心了,不能再在伤口上撒盐。 当然,此举也不是自己小气,卫鸿卿和自己一样,并称乌龙山双秀,资质平平,但相貌却是极佳的,不愁找不到好道侣,将灵参取回来存好了,稍加整饰,待下回卫鸿卿再办双修大典时还可作为贺礼嘛。 重上鬼梦崖,红绸依旧,卫鸿卿却不在,而是卫鸿卿好友、半亩峡的左高峰在这里等候。 见面拱了拱手,左高峰先开口:“小楼来了......见着鸿卿了么?” 刘小楼回道:“昨晚刚见的,我放心不下他,故此再来看看。怎么他不在?” 记住网址http://m.biquxs。com “不在,左某也是放心不下......” 两人说起卫鸿卿被退婚之事,各自长吁短叹。 说话间,又有西山居士、零陵客等人赶到,都是对卫鸿卿放心不下的好友。 甚至连远在乌龙山外的谭家弟子谭八掌也来了,他满脸都是牵挂道:“我就说鸿卿兄定的大婚时辰不对,哪有定在一大早的?不吉嘛!劝过他改时辰,他不听,可不是出事了?” 见别人不说话,只是呆呆看着他,又问:“怎么了?在下说得不对?” 左高峰问:“等等,你说一大早?什么时辰?” 谭八掌道:“巳时啊,且昨日也非黄道吉日......” 西山居士插嘴:“不对啊,明明是午时。” 零陵客道:“申时,和我说的是申时。” 刘小楼疑惑道:“我怎么是酉时?” 左高峰眨了眨眼睛:“我是戌时......” 众人面面相觑间,刘小楼终于弱弱的问了一句:“诸位前辈,送的什么礼?” 话音刚落,左高峰已然带头冲进石洞之中,五人没头苍蝇般搜捡一番,只找到一页黄纸,卫鸿卿在黄纸上留书:“告知诸兄,弟为情所伤,决意浪迹天涯,从此相忘于江湖。” 看着留书,左高峰不由痛心疾首:“我的豹齿剑......中品的......” 谭八掌、西山居士等人也各自哀伤,痛惜于自家送出的贵重贺礼,不停痛骂。于散修而言,每一件灵物都珍稀无比,就这么没了,谁不难受? 唯有零陵客没遭灾,面上感同身受,也跟着骂了一通,心下却很舒坦。他当时送出的是一张法符,好在脸皮厚,记性也佳,下山之前鼓足勇气将法符索回,没让卫鸿卿得逞。 左高峰还嘟囔了零陵客两句,言语间责怪他为何不提醒一声。但话才出口,就说不下去了,卫鸿卿将婚仪的时辰分别隔开,都碰不到面,怎么提醒? 又有人问西山居士,你不是能掐会算吗?怎么算不到这一出?搞得西山居士很狼狈,不停辩解:“此人心尔,非天时也,如何算之?” 刘小楼更是痛心疾首,那根灵参可是三百年的,三百年的!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,真是不当人子!就算想找人,可天下之大,又该去哪里寻找? 卫鸿卿你可真孙子,想要宝贝说一句不就完了么?要那根灵参,你告诉我啊,大家是结义的生死弟兄,难道我还能......嗯......总不会缺了你的贺礼嘛。那么多年的交情,为了一根灵参,值当么? 折腾一天,刘小楼懊恼的回到乾竹岭,如今也别无办法,只能自家生生闷气,如此数日,才勉强自己尽力忘了这笔损失。 他一连数日都躺在茅屋前的三尺凉台上,扇着芭蕉叶子,慢慢思索下一步的修行之路。 当今天下,各大宗门已将洞天福地占据,没有正经出身的散修小道们只能争抢大宗门无意间散出去的资源,每进一步都艰难万分。修行之路漫长,单是炼气就有十个关口要迈过去,自家才刚刚走到第二步,前路实在坎坷! 但一切为了长生,就算再坎坷,也要硬着头皮走下去。 如今是盛夏,离鹅羊山灵田收割还有数月,暂时指望不上那份酬佣。再说藏家往年收割灵田时也就招募二十名散修帮忙,自己也不一定能抢得到机缘。 去八义庄的赌坊捡个漏?上次就挨了一通胖揍,却什么都没捞到,实为下策。 还有,英雄帖也大半年没发了,不知道下一次会是何时? 正胡思乱想间,屋檐上的风铃一阵摇曳,叮咚,叮咚...... 刘小楼望向山径,一条人影自林中蓦然出现,立于柴扉前。 刘小楼呆了呆:“戴散人......” 来者一身绛衣,正是自家前辈、老师的至交,名戴升高,号戴散人。 戴升高默然注视刘小楼片刻,道:“去先生墓前看看。” 刘小楼打开柴扉,当先引路,至竹林深处,一座简陋的坟茔立于几丛翠竹之下,坟前立着块墓碑,写着“恩师三玄先生之墓”。 戴升高掏出一节竹筒,打开竹塞,竹筒里盛满了浑浊的黄酒。 他趺坐于墓碑前,洒一口,饮一口,和墓碑对饮多时,直到将酒饮完。 半晌之后,这才向肃立于旁的刘小楼轻声问:“这半年,你修行如何?” 刘小楼如实回答:“难有寸进。” 戴升高叹道:“以前靠你老师,今后只能靠你自己了。” 刘小楼望向墓碑,轻轻点了点头:“前辈说得是。” 戴升高摸出一块木牌,在掌中翻动着,道:“王老大再发英雄帖,欲破湘南锦屏山张氏山庄。” 刘小楼顿时为之一振,问:“湘南第一箭张仙白的庄子?” 第四章下山 戴升高见刘小楼知道,便不再多言,点头道:“不错,湘南第一箭。他闭关失败,没有活着出来,所以王老大召集群雄,准备入庄。我受命发帖,你去不去?” 刘小楼思索多时,道:“以前听老师说过,张仙白是洞阳山外门弟子翘楚......” 戴升高道:“所以要赶在洞阳山派人祭奠之前动手,时间很紧,就在明夜。以前都是你家先生接帖,这次......” 刘小楼没有答话,望着坟茔默默出神。老师三玄先生六个月前接了英雄帖,之后就躺在了这座坟茔里,尸体还是眼前的戴升高送回来的。 戴升高又道:“接了英雄帖,生死自负......你决定吧。” 摇了摇头,深吸了口气,刘小楼还是上去接了帖子,紧紧握在掌中。这帖子是一片方木所制,木色黄中带紫,镌刻着“英雄帖”三个字,字迹时隐时现,正是王老大的独门手法,外间难以仿制。 “凭帖下场?” “不错,带在身上,莫要遗失,带着帖子才放你入山。”顿了顿,又叹道:“我也不知给你下帖是对还是错......” 刘小楼勉强笑了笑:“晚辈已经半年没有进益了。” 戴升高点了点头,不再多言,长身而起,快步下山。 刘小楼目送戴升高离开,在坟前呆坐片刻,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:“请老师护佑我此行顺利。” 一秒记住http://m.biquxs.com 磕了头,刘小楼回到茅屋中,将师传三玄剑缚于背上,又从床下的柜子中翻出最后的一两多散碎银子,戴上斗笠,径自出门。 此行锦屏山不下三百里路,却须于明夜之前赶到,可耽搁不得。 出得院外,看见大白鹅立于道旁,双翅微微张开,仰头望向自己,刘小楼伸手摸了摸它的头:“我若回不来,世上便无三玄门了,你到时自寻生路去吧。” 从乾竹岭下来时,落起了瓢泼大雨,乌巢河水上涨极快,咆哮如龙,向着下游翻涌而去。 小小的斗笠压根儿挡不住雨势,刘小楼全身都湿透了。炼气二层,也不惧这点风雨,只是脚程又慢了许多。 沿着乌巢河走了两个多时辰,终于出了乌龙山,眼前是阡陌纵横的农田,雨点也渐渐小了下来,却一直在下。 刘小楼八岁随老师上山,山中修行十年,对周边的道路很是熟悉,加快脚步,沿着田埂向南而去。此时天色暗淡,腹中饥饿,来到一座土围的宅院,叩门而入:“田伯!” 有老农开门,将他迎入屋中:“小仙师这是要出山?” “是,路过此地,向田伯讨口饭吃。” “有的,有的。” 田伯去厨下端出一碗黍米饭,一块老咸菜,陪着刘小楼用饭,一边看着他吃,一边问:“许久不见三玄仙师了,他还好么?” 刘小楼筷箸在碗里来来回回扒拉了多时,轻声道:“恩师羽化了。” 田伯“啊”了一声,不再多言,默默陪着刘小楼吃完。某一刻忽然咧嘴,露出笑容:“年前的时候,秀山的静真仙子相中了我家阿珍,带她去修行了。” 刘小楼怔了怔,道:“秀山啊......静真仙师......阿珍好福气。” 田伯笑道:“托小仙师的福,当年若无小仙师搭救,阿珍早就被大水冲走了......” 刘小楼摇头:“田伯,顺手的事,不要提了。秀山是好地方,静真仙师也是高人,嗯,听我老师说过,很高很高的那种......那她走了以后,田伯怎么过?没有跟去秀山么?” 田伯摆手道:“不妨事,自己一个人过得很好,省心了!再说秀山离家五百里,老头子跟着去做甚?这些田土谁来照料?老头子姓田,注定了这辈子离不开田土了......对了,走的时候静真仙师说了,一年可让阿珍回家一次的。” 又是一阵沉默。 刘小楼缓缓点头,放下那一两多散碎银子:“田伯,我赶路,先走了。” 田伯追出来:“给多了,哪里用得着这许多?” 刘小楼头也不回,冲身后摆了摆手:“我下回再来就不给钱了。” 离开乌龙山,刘小楼披星戴月,努力赶路,炼气二层,不见得就比平常大户人家的护院武师快到哪里去,却胜在丹田之中有真元流转,气息悠长,至次日天黑前,终于进入湘南锦屏山。 山口处有瞽目老者,拦住走近的刘小楼,问:“少年人去往何处?” 刘小楼瞄了瞄这老者的胸前,见同样挂着一方英雄帖,连忙将自己的英雄帖取出,在那老者跟前晃了晃:“晚辈自乌龙山而来,参加英雄大会。” 那老者鼻子嗅了嗅,又问:“谁下的帖?” 刘小楼回答:“戴散人。” 老者点头,向右方高山一指:“由此入山,见乱石处登北山,至北崖。” 刘小楼拱了拱手,按照指点入山,行不数里,果见一条山径,旁边乱石嶙峋,于是由此向上,伴着升起的明月登顶,前方已是断崖。 一眼就见到了崖边的戴升高,他正隐身于一块巨石之后,不时向崖下打量。见了刘小楼,戴升高招手让他过去。 来到崖边,下方一片黑漆漆的山坳,几乎分辨不清地势,唯有四周起伏的山头在月光下勾勒出一道道山影。 在那山坳中,藏着一片灯火,戴升高道:“这就是张氏的锦屏山庄。” 刘小楼远眺片刻,问:“前辈,都有哪路英雄响应?” 戴升高指点诸山:“东边山中是猛洞河群雄,正南谷中是排教第七支,西山上有云山帮,东南、西南两个豁口由本地大豪高飞燕、万剑辛坐镇。北崖这边,是北边来的各位弟兄。” 刘小楼问:“咱们乌龙山都谁来了?” 戴升高回道:“时辰太紧,就没多邀,只有你和龙山散人......你是头一个到的。” 刘小楼眺望群山,也分辨不清各处山中有多少修行高士,但庄园里的张氏族人显然不知已经大祸临头,庄园内依旧灯火通明,在沉沉夜色的笼罩下,如同摆上餐桌的盛宴,等待着被人分颐。 当夜,北崖上陆陆续续聚集了来自北地的群雄,足有三十余人,由此可见戴升高交游之广。 下半夜时,龙山散人也到了,此君满头胡须,几乎分辨不清面孔,自称是修行玄功至精深处而成的“龙首”之相,也不知是真是假。他和刘小楼虽同为乌龙山散修,却素未谋面,听说刘小楼是三玄先生之徒,冲他点了点头:“三玄道兄......人不错。” 刘小楼向他拱手致谢。 第五章破庄 聚集在一处,众英豪倒是颇为热络,都在荆湘之地修行,虽说彼此之间相见不多,但说到底都是散修,天然就有亲近感,互道近况,各谈所闻,甚是热闹。 刘小楼熟人极少,他年岁也小,并不胡乱插话,只是默默听着。初逢英雄会,还真是让他大开眼界,听了不少修行趣闻。 谈论多时,众英雄又开始数落锦屏山张氏的种种恶行。 散修们被名门正派欺负得太狠,更有不少人吃过张氏的大亏。要么是凭运气赌赢的灵石被人家没收,要么是凭聪慧设局勒索来的灵材被人家强行追还,要么是凭修为夺来的灵丹被人家反抢回去,真是不给散修们一点活路,一时间人人义愤填膺。 刘小楼听着也是感同身受,愤愤不平。 如此至黎明时分,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山坳处的张氏庄园,等待着王老大的号令。 山庄中其余各处的灯火稍微黯淡了些,正中央的庭院却依旧明亮,那是曾经显赫湘南的张仙白灵堂,一切如常,可见张氏一族依旧毫无防范。 再等少时,一张缀着双尾的书帖骤然在山谷间升起,于夜空中嘭然起火,刹那间照得群山透亮。 英雄帖! 戴升高长身而起,高声叫道:“诸君,随我冲庄!”身形纵起,自崖上一跃而下。 群雄跟在他身后冲了出去,众人各施手段,或攀藤蔓,或踩山岩,迅速坠至崖底。 首发域名m.biquxs。com 刘小楼也缒着之前准备好的藤蔓向下纵跃,十余丈高的山崖,不多时便到了底,此时此刻,他心无杂念,唯有前方的张氏山庄! 能取多少,全在自己! 四方山林之中,同时窜出上百道身影,向着中央山坪处的张氏庄园射去,矫健灵巧者有之,迅若奔雷者有之,翩若惊鸿者有之,如猛虎下山者有之! 一张英雄帖,汇聚了湘南、湘西大半英豪。 奔行间,刘小楼自怀中取出黒巾,戴上斗笠,将面容罩住,脚下发力,更为迅捷。但他再快,也只是个刚出师门的年轻人,快不过乌龙山群雄,这些前辈同样黑巾蒙面,或是顶着斗笠、或是戴了软帽,连发髻都遮得严严实实,疯了一般冲向山庄。 在山中饥荒得久了,不趁此一搏更待何时? 这般动静,自是惊动了山庄里的张氏族人。张仙白虽死,族中依旧有不少修行好手,若非王老大以英雄帖召集各方豪杰齐聚于此,还真没多少人有胆子一捋张氏虎须。 山庄中立时鸣响金锣,有人喝问:“哪里来的宵小,是找死的么?” 围着山庄的泥土中,忽然冒出无数青藤,密密麻麻的青藤相互缠绕着,快速向上方生长,形成一道越来越高的藤墙,一尺、三尺、五尺…… 与此同时,少许藤蔓已然开花结果,果子爆开,射出零星箭矢,箭若流星! 夜间遇袭,山庄启动了消耗极大,却也极尽守护之效的护庄大阵! 必须阻止法阵成型,否则再想冲进去,其难何止数倍。 冲在前方的戴升高率先出手,道道光华飞向正在成长蔓延的藤墙,在藤墙上点燃一朵朵火焰。可惜效果不佳,聊胜于无。 群雄又将盾牌、铁锤、刀钺舞起,挡住疾射而来的箭矢,但山庄守护法阵射出的箭矢力道极强,往往还会爆成流星火焰,乌龙山群雄们种种护身法术一触即溃,难收良效。 刘小楼修为低微,落在了最后,同样将师门三玄剑抽出,在头顶舞着剑花。这剑花也就是个心理安慰罢了,好在箭矢尚自稀疏,前方又有群豪遮掩,没有一支是射向他的,真要被这种大威力的箭阵射中,是绝然挡不住的。 与此同时,来自猛洞河、排教、云山帮乃至湘南本地的英豪也自四面八方杀到,各色光焰在藤墙上绽放,诸般法器在夜空中盘旋交错,无数呐喊声此起彼伏: “弟兄们冲啊!” “冲进庄子各取所需!” “锦屏山庄富甲湘南,库里堆着上百灵石……” “还有洞阳派的筑基丹!” “真的假的?” “谁先抢到就归谁,王老大不抽成!” “该死的法阵……” “哎呀,中箭了,谁拉兄弟一把?” “直娘贼,你打的是老子……” “我排教英雄……” “傻鸟,别瞎嚷嚷!” 排教人多势众,教中高手也多,甚至有两个炼气十层的大高手领头,最先自东面冲到藤墙前,却被已然涨至丈许高的藤墙所阻,纵身上跃时,又被越来越密集的箭矢射落好几个,一时间哭嚎声不绝于耳。 忽然间光华大作,群山亮如白昼,刘小楼被晃得下意识闭上双眼,脚步也慢了下来。 如此过了数息,轰隆声传到耳畔,震得他一阵耳晕目眩,险些跌倒。 又过片刻,一切才恢复如常,睁眼看时,又复漆黑一片,感觉竟是比刚才更黑了,伸手不见五指。 耳中却又传来更疯狂的呐喊声: “阵破了!阵破了!” “王老大好手段!” “杀啊!张氏霸占锦屏山,不给弟兄们修行活路,今日抢他娘!” “往灵堂冲!开棺拿陪葬……” “棺是那么好开的吗?傻鸟!找大库啊!” “你闭嘴,你才是傻鸟!” “大库在哪里?谁知道大库在哪里?” “别瞎嚷嚷,随我来!” “点子扎手,弟兄们来这边……” “援手!快来援手!” 冲在前面的固然风险较大,收获却多,落在后面的倒是安全了,但也容易白跑一趟。此中两权取舍,就要看个人自家的选择了。 刘小楼修为太低,被刚才破庄的手段震懵,好不容易恢复正常,谈不上什么选择一说,已然落在后面,也连忙循声冲庄。 庄内已经燃起大火,在火光指引下,刘小楼找到了破阵之处:两丈多宽的大口子,两边残破的藤墙还在蠕动生长着,试图将破口愈合,却被附着的一层紫白色磷光阻止,长出多少就烧掉多少。 这般手段非刘小楼所能揣测,也只有王老大才能折腾出如此动静,这也是他广发英雄帖的依仗。 庄中火光四起,到处都是窜来窜去的人影,法器撞击声、法术施放声、房屋倒塌声此起彼伏,让人头晕脑胀。 第六章炮灰 锦屏山庄算是遭了大灾,刘小楼却没有心思同情他们。身为最底层的散修,想要获取修行资源千难万难,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别人? 何况锦屏山庄虽然远在湘南,情形他听说过几分,张氏属于洞阳门的外门势力,以洞阳派为靠山,独霸锦屏山方圆百里修行界,山林池沼中偶有生长的珍奇灵草异兽,无人敢于染指,有什么修行的好苗子,也被他家第一个要走,行商贩贾也要向他家缴纳规费,受了气也只能忍着。 若非如此,这次广发英雄帖,也不至于连高飞燕、万剑辛两位本地大豪也积极参与了。 刘小楼有自知之明,张仙白虽死,张氏依旧是有修士坐镇的,那战况激烈之处绝不敢冒然冲过去,自己尽量遛着墙根走,见到堂屋就进去搜检一下。 一路上倒是遇到不少张氏族人和家仆中的悍勇之辈,往往手持利器,自某个角落冲上来拦阻,其中不乏身负武功者,但都是些俗手,在刘小楼面前不过土鸡瓦狗,几招之间便逐个放倒。 这么搜了几间房屋,倒也得了十几两散碎金银和几块普通玉佩。 金银之物,于修行没有什么大用,却能让生活方便许多,刘小楼也非贪求生活享受之人,对此并不在意,得了少许便不再多取——取多了反而是个累赘,逃离时便成了负担,因此只是苦苦寻找灵石、灵丹、奇花异草、法器法符之类,但搜寻多时,也没什么收获。 如此下来不是办法,他便试着向庄园中央靠近,同时努力寻找着戴升高的身影。 没寻到戴升高,却看到了龙山散人,此君一脸胡茬,最易辨认,于是连忙追了上去。 龙山散人回头瞥了一眼,道了声:“小楼,跟上!”继续向庄园西北急行。 刘小楼心下感激,拼命跟着,掠过几处院落池塘,前方出现一座假山,这里骤然热闹起来,数十人拥挤在此地,飞出各色法器强行攻打,却是有人内应,指明这里是库藏之地,众人正齐心协力破除法阵。 记住网址http://m.biquxs。com 龙山散人招呼一声,飞出一根虬龙拐,刘小楼有样学样,也将自家三玄剑抛出,加入其中。 这守护库藏的法阵远远比不上外间那护庄大阵,且只是守御而无反击之术,攻了多时,终于被众人攻破,露出后面的门户。 那门户不大,仅容一人进出,这么多人也挤不进去,顿时引发众怒,众英雄也不讲武德,又是一通刀光剑影,诸般法器轰击上去,那假山顿时崩塌。 此刻也辨不清什么库藏秘室了,乱糟糟都是碎石和泥灰,还有些残木架子、木箱、金银和瓶瓶罐罐。 刘小楼随众位前辈英雄蜂拥而上,在混乱中低头搜寻,场中一时间安静下来,没有了争闹,只剩此起彼伏的翻捡声。 刘小楼在一排残木架子下找到些坛子,打破之后发现装的是灵酒。同样有人发现了这些灵酒,人群顿时拥挤过来。 刘小楼死死抱住一坛挤到外间,他没有储物法宝,也没准备瓶瓶罐罐,这么一坛酒是不便带走的,仓促之间,干脆抱坛痛饮,连饮几大口,只觉一股暖流注入丹田,那是颇为醇厚的灵力。 这一刻,刘小楼感动得直想哭。 他想多饮几口,却扛受不住灵酒的酒劲,担心醉倒在这里,那可就要闹出笑话了。正巧龙山散人来到身边,刘小楼干脆将酒坛塞了过去:“前辈,灵酒!” 龙山散人接住,叫了声:“多谢!”当即抱坛痛饮,他修为已至炼气十层,可比刘小楼强得太多,一坛饮完并无醉意,只是脸色赤红如火。 刘小楼继续搜寻,终于找到一块姆指般大小的晶石。 灵石! 灵石中蕴藏着最为纯粹的灵力,转化真元的效果极佳,且极为浓郁,就这一块灵石,够刘小楼修行半个月,能不激动? 此行算是来值了! 刘小楼欣喜若狂,强忍着激动将这块灵石收好,抬头看了看四周,每个人都在闷声发大财,有什么收获只有自家知道,谁会到处胡咧咧? 他继续低头奋战,又在碎石堆下找到一株草药,夜间也分不清是什么,但香气扑鼻,深吸一口,沁人心脾,多半是灵草了。 刚将灵草揣入怀中,就见身边一人望向自己,目光闪烁不定:“老弟似乎找到株灵草?那草......”对方低声开口。 刘小楼摇头:“你看错了。” 那人不死心:“两块灵石跟你换。” 刘小楼变了脸色,恶狠狠瞪了回去:“没有什么灵草,别瞎说!” 一旁的龙山散人听得动静,几步过来,恶狠狠的瞪向那人,双方对视片刻,那人终于收回目光,退开几步,去了别处。 刘小楼轻声感激:“多谢前辈相助。” 龙山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自家人不说两家话。”说完,反身回去继续寻宝。 刘小楼松了口气,见再无旁人注意自己,于是闷着头继续翻拣。 忽闻数声洞箫呜咽响起,有清越之声喝斥:“何方蟊贼,敢打锦屏山庄,当我洞阳派无人么?” 其声初起时尚在远处,话音落时已至庄外,来得当真迅猛之极。 又有人在正南方高呼:“洞阳派古真七在此,贼子出来受死!” 庄中一片哗然。 “洞阳派来了,快跑啊!” “是古真七,当真是古真七!” “叶真八也来了!” “是苏真九!” “内门七八九都来了!” 龙山散人就在刘小楼身边不远,一脸凝重道:“来了三个筑基。” 刘小楼脸色顿时相当不好。 先不说筑基修士与炼气修士之间的巨大鸿沟,就算是同境界的修士,如洞阳派这等名门大派的人,也不是各路英雄能对抗的。人家功法本就不同凡响,师门底蕴深厚,传承下来的大招、杀招层出不穷,法器还都是中品、上品,通常还有灵丹妙药护身,怎么打? 若是王老大愿意出头,此间上百英雄齐心协力,那自然是有得一打的,关键是王老大至今不见身影,他敢出头么?何况这一盘烂泥散沙,又怎么合力? 第七章 突围 一道光芒骤然袭向山庄东南方向,光芒映衬下,照出个中年胖子,正是来自洞阳派内门弟子中排行第七的古真七。 古真七自袖口中飞出粒拳头般大的珠子,迎着那闪烁袭来的光芒滴溜溜一转,顿时引爆漫天烟雾。 “好贼子!”古真七立时明了敌人用意,这一击并不是为了攻他,是在为庄中之敌逃离作掩护。 明白是明白了,一时间却无法破解,那烟雾四下散开,借着夜色将锦屏山庄整个笼罩起来,丈许之外便无法看清。 古真七叫道:“叶师弟、苏师弟,退出山庄,各守一方,拦截贼子,但有反抗,格杀勿论!” 正南和东南方向传来两人回应:“遵师兄令!” 洞阳派三位筑基高人向后飞退,山庄中的各路英雄同样如此,掌控护庄大阵的张氏族老不知生死,大阵早就停止运转,丈许高的藤墙根本挡不住群雄撤离,大家辨得洞阳派三位内门弟子所在方位,便反其道而行,向着西北方向疯狂逃离,自烟雾中冲出山庄。 刘小楼也在逃,但他修为不够,动作慢了,吊在了群雄末尾,这么逃出去,有极大可能被闻讯而至的洞阳派高人追上,心下不由一阵慌乱乃至绝望。 锦屏山庄被毁成这样,也不知死伤了多少张氏族人,虽说他手上并无人命,但洞阳派处置的时候会听他解释么?不杀都不足以平“民愤”啊! 老师参加过多次英雄大会,曾经和刘小楼说过,接了英雄帖,就要有被抛弃的觉悟,关键时刻没人会来救你——你不做吸引敌人法力的替死鬼,人家凭什么邀请你来发财? 刘小楼当然有这个觉悟,但头一回接帖就要送命,实在是心有不甘啊! 一秒记住http://m.biquxs.com 冷静……冷静…… 自己修为太弱,就算跟着大队逃出去了,势必也是落在最后的,逃出去的人跑不过洞阳派筑基高手,人家跑得过自己就行,所以跟随逃离乃是下策。 斟酌少时,他牙关一咬,干脆掉头转身,冲着东南和正南方向之间的结合部逃去,那里是两名洞阳派筑基高手所处位置的空隙,他们追捕逃离的大队伍时,应该会绕行山庄,如此一来,就是自己的机会。 当然,洞阳派是不是只来了三名筑基,还有没有其他人,这一点无法知之,但初步判断,就算有其他人,多半也不会是筑基修为,不管怎么说,自己的选择都要比直面筑基修士强得多! 刘小楼在烟雾中飞奔着,当此生死大难之际,炼气二层的修为被他发挥到极致,无论身法还是感知都远超平日,险之又险的避过一株株树木、一处处台阶、一堆堆瓦砾、一个个人…… “哎?” “谁?” “啊呀……” “差点撞到我了……” “拦住他!” “哪儿呢哪儿呢?” 刘小楼双臂奋力摆动,双腿大步流星,昂首挺胸,就这么冲到了庄子边缘,眼前顿时出现一道残破的藤墙,一丈五、六那么高。 过去需要在半高处以脚力蹬踏才能翻越的高度,如今只是轻松一点,便即纵跃过去。 已经三、四年毫无寸进的炼气二层修为,隐隐有突破之兆? 刘小楼没空细思,越墙而出后继续急奔,眨眼间穿出浓浓的烟雾,闻到了清新的气息,看到了满天的繁星,以及夜幕中一层层黑色的山影。 左侧不远处一声清叱陡然响起:“贼子休走,速速就缚,否则格杀勿论!” “还逃?不怕死么?……” “我让你逃,纳命来!” 当然要逃,怎么可能留下来束手就缚? 刘小楼一口真元提起,急速奔跑,快若骏马。他能感觉得到,身后追击之人并非洞阳派那三位筑基高修,这就是逃离的机会。 一开始他还担心被很快追上,结果逃出去数里地后,对方依旧没有追上自己,忍不住回头张望,发现那人落在自己身后十丈之外,紧追不舍。 匆匆瞥过,那人额间似乎系着条辨不清色泽的丝绦,口中不停怒斥,让自己停步就缚,听着很是年轻。 或许也和自己一样炼气初期? 如此逃出十余里,已经进入不知名的深山,对方依旧没有放弃,追得刘小楼心下烦躁,忽然间生起一丝冲动:要不要反杀一把? 一来可以阻敌,二来可以看看对方身上有没有什么好东西? 但老师曾经说过,名门大派弟子,哪怕修为孱弱之辈,也最好不要轻易招惹,既然敢下山行走,身上多半就有什么厉害的法器或者道术手段。 自己这柄下品普通三玄剑,能顶得住么? 正犹豫间,忽见前方有人倚树而坐,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,面熟得紧,正是之前在锦屏山庄宝库处搜捡宝物时,那个打自己灵草主意的“疑似图谋不轨者”,也不知怎么就逃到了这里,还在此处歇脚。 刘小楼打他身旁一阵风似的冲过去,立刻惊动了此人,不多时,这家伙便追了上来。 此君显然也认出了刘小楼,在旁边并驾齐驱,还呼哧呼哧问:“老弟……呼……洞阳派……呼……追上来了?” 刘小楼喘着气回道:“是……” 那人脚下顿时加快,蹿出去一截,立时甩开刘小楼好几个身位,修为明显要高出一筹。 刘小楼咬牙在后紧追:“兄台莫慌……呼……就一个……估摸着……也可能是张氏族人……后辈子弟……修为稀松……” 在刘小楼的解释中,那人脚程又慢了下来,不时回头张望,但山路崎岖,哪里看得到人? “就一个?” “一个……” “不是洞阳派的七八九?” “不是……总之……修为稀松平常……” “老弟是哪一路山头的?” “排教。” “原来竟是教中兄弟!太好了……我怎么没见过老弟?” “兄台是哪一支?” “为兄是第七支,鄙姓麻。” “见过麻师兄,呼……弟是第九支,姓李……” “原来如此……” 谈论间,气就泄了,后边那位渐渐追了上来,此际天光渐白,已然能够看清他的身形面容。 第八章 老师诚不我欺 此人额上系着红丝绦,面如桃花、目若朗星,身法不快却飘逸之极。 关键是,极为年轻,也就十五、六岁模样,神色间还略带稚气! 麻师兄顿时动心了,不时回头,脸上笑容诡异:“李师弟,这厮好俊的身段……修为似乎不足……” 刘小楼问:“麻师兄什么章程?” “你可看清楚了,就他自己?” “没错!” “不如……” 两人同时止步,左右分开,原地等待。刘小楼的黑巾斗笠一直没敢摘,麻师兄见了,也连忙将黑巾重新拉上。 这俊朗少年在数丈外停步,以一对二,却毫无惧色,冷冷道:“两个鼠辈,敢以真面目见人否?” 麻师兄嘿嘿浪笑:“小兄弟,待会儿就让你见见我师兄弟真面目……李师弟,人归我,财归你,若有法器、灵石,二一添作五,如何?” 刘小楼一阵恶寒,将面上黑巾往上拽了拽,斗笠也重新压紧,道:“麻师兄请!” 首发域名m.biquxs。com 麻师兄上前两步:“不想张氏竟生得有如此俊俏的后生,跟水做的也差不多……” 对方脸色倏然变冷,如透寒霜:“其一,我非张氏子弟,我乃洞阳派弟子,我姓韩,名无望,让人无望的无望;其二,今日此时,此山此处,便是尔等埋骨之地!” 话音刚落,一方八卦罗盘自他袖中飞出,旋转之间陡然变大,将麻师兄罩在下方。 麻师兄顿时面如白纸,惊叫:“洞真八卦盘?”他匆忙间飞出一根铁棍,挡了两个照面,便被八卦盘牢牢压制,再也挣扎不开。 绝望之际,高声呼救:“李师弟助我!” 刘小楼哪里顾得上这个便宜师兄,听说这是洞真八卦盘后,他当即就息了斗法的心思,此刻已然逃出数丈之外,也顾不得山路,直往前方山崖跳落。 洞真八卦盘,洞阳派镇派法宝之一,哪怕是他这种最底层的小小散修也听说过的,当真如雷贯耳。再想到洞阳派的掌门也姓韩,眼前这俊俏少年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——就算还拿不准,多半也差不离。 他人刚跳下去,一片黑白相间的光圈便紧随而至,擦着他头顶掠过,却是洞真八卦盘发出的太乙光刃,回转之间,三棵大树被轻轻松松拦腰斩断,坠落山崖,发出沉闷的轰鸣声。 那道太乙光刃也飞回八卦盘中。 韩无望法诀掐动,洞真八卦盘旋转更快,麻师兄那铁棍本就不是什么好货色,哪怕他修为比韩无望高出两层,却也抵挡不住这洞真八卦盘的神威。 仅仅又支撑了少时,铁棍便被压断,麻师兄惨呼声撕心裂肺,被飞速旋转的八卦盘碾作一滩模糊的血肉,再也无法分辨原本的模样。 韩无望冷哼一声:“草寇!”将洞真八卦盘收回,赶到刘小楼跳崖之处张望,见崖下被三棵倒塌的大树压得一片凌乱,于是紧跟着纵身而下,追入谷中,在密密的山林中追索下去。 片刻之后,崖壁上一丛浓密的灌木窸窸窣窣晃动起来,藏身其后的刘小楼小心翼翼向崖顶爬去,等到翻身而上时,已经全身冷汗,哆嗦个不停。 老师说的话果然错不了,名门大派子弟,哪里是敢轻易招惹的?观其修为,恐怕也就是炼气两层、三层的样子,甚至不如自己耐跑,但动起手来,三、五个自己也白给啊。 刘小楼不敢耽搁,朝着另一个方向继续逃走,逃出去片刻又壮着胆子拼命赶回来,在麻师兄那堆血肉中挑出两块带血的灵石。 盘点此行收获,一株灵草、三块灵石、十余两金银和三块普通玉佩,对了,还痛饮了小半坛灵酒。 虽说冒了生死之险,但这次英雄大会当真来值了! 初步判断,洞阳派三大筑基追剿群豪的方向,应该是西北,虽说不知究竟会追出多远,但这个方向肯定是不能走的。 那个姓韩的洞阳派年轻弟子向着正西方向追了下去,自己同样不能去触这个霉头。 所以,刘小楼向西南方向进发,行出百里之后再拐向北方,走了两天之后再向东北方向行进一天,绕了个大弯,在荒山野岭中足足走了五天,才进入乌龙山地界。 到得乾竹岭下,他依照惯例没有入山,而是去了田伯家,坐等田伯背着柴禾回来,这才上去接过柴禾:“田伯,去砍柴了?我刚回来。” 田伯嘿嘿笑着,在屋角的水缸中舀了一瓢清水饮了个饱,然后冲门外张望了一番,拉着刘小楼问:“我刚从乾竹岭下来,寻你没寻着,你还没上山?昨日有几个人跟山下四处打听仙师们的行踪,都是有法术的,鞋子上泥沙不染。” 这么快就找到了乌龙山了? “田伯,几个人?都打听什么?” “三个人,瞎打听,就问山上有没有修道的仙师,没有提及要打听谁,总之不得要领。当然,我也是听村口二婶她们念叨的,没到我这里来。” “上山了么?” “进山了,听说先往鬼梦崖那个方向,没上乾竹岭,但说不得也会上乾竹岭。周围几个山头的仙师们都得了信,能避的都避开了。这是给你烙的米饼,足够半个月的,躲几天再回来。” “知道了,多谢田伯。” 锦屏山庄英雄大会刚过没几天,想必已经传了过来。虽说参与其中的乌龙山散修很少,只有自己和龙山散人,但这时候有陌生人入山,山中散修们必然是要离山别居的,甭管和自己相不相干,避过风头再说。 刘小楼取出一块玉佩,递给田伯:“阿珍得名师指点,入了高门,这块玉算是我一点心意,虽是凡物,玉质却极佳,给她平时戴着玩吧。” 这块玉佩水性十足,含绿意墨黛之色,正是他自锦屏山庄顺手牵羊而来,品相上乘,田伯不识货,却也知必定贵重,推让了几次。但他大概知道来路不清,多半是刘小仙师在外生发的不义之财,于仙师们而言也不算什么,终于还是喜笑颜开的收了。 第九章 闭关 告别田伯,刘小楼往东北方向上山,却不是常走的乾竹岭山道,而是在密林乱石间穿行,行到一半时来到一棵粗大的老松下,纵身而上,在树丫间拨开松毛针叶,露出下方的树洞。 洞口虽小,紧着身子还是能进去的,刘小楼先进双脚,后进双腿,收气缩腰,双臂上扬打直,就这么钻了进去。下落丈许之后,双脚沾地,搓了个响指点燃三寸长的火苗,眼前是一条崎岖细长的地洞。 沿地洞向斜下方行了一刻时,转了六、七个弯,换了好几根“火指”,眼前豁然开朗,显出个半亩大小的溶洞。 溶洞的两端都是数道石孔石缝,连通着洞外,吹进来丝丝凉风,相当舒爽。 中央有座水潭,潭虽小水却深,潭底连着乌巢河,危急之间可作逃生的水道。 此间正是三玄门避难所。据老师说,这避难所最早是祖师途径乌龙山时找到的闭关之处,之后才在乾竹岭上立下三玄门,可谓先有洞后有门。 “哗啦”声响起,大白忽然自潭底冒出头来,鹅掌拨动,跳出水潭,一摇一摆踱到刘小楼跟前,嘎嘎叫了两声。 三玄门避难之时,这厮不用旁人操心,通常会从乌巢河底潜游过来,时不时还会叼几条肥鱼入洞,称得上避难的好帮手。 刘小楼也不管它,在潭边趺坐,开始用功。 炼气之用,是为了通经,筑基之效,在于开脉。通经要通十二经,开脉要开八脉,每一关都要勤勉修行,耗月费年,哪里有韶华好负? 半年了,修为没有尺寸进益,这么搞下去,日子怎么耽搁得起?虽说炼气修士可活百岁,但若不能在六十岁前突破筑基,越到老来筑基就越难,就算勉强筑基,哪里还有时日结丹?更谈何长生? 记住网址http://m.biquxs。com 十二经分手三阳、手三阴、足三阳、足三阴,只有打通三经之后,才称得上入了修行门槛,成就炼气一层,否则就只能算得江湖武师。之后每炼一经,便算进益一层,炼制十二经全通,形成周天循环,便是炼气十层圆满,便可开始筑基。 天下功法传承,各有不同,上手之时有的一气连通手三阳,有的一气连通手三阴,又或者是一气连通足三阳、足三阴,绝大多数由此入门,概因同类三经走向相同、五行相通,炼起来事半功倍。如手三阴之手太阴经、手厥阴经、手少阴经,其气皆由胸至手,属同一气源。 刘小楼所修三玄门功法为三玄经,初起上手却与别家不同,在手三阴、手三阳、足三阴中各炼一支,分别是手太阴、手阳明、足太阴,到第二层时再炼足三阳中的足阳明。如此炼法,就比别家困难得多,从八岁修行,修了十年,才堪堪第二层。 按照老师三玄先生的说法,三玄经如此与众不同,是为了修行之路更加均衡。 “每开一经,须得瞻前顾后、彷徨左右,万分谨慎亦不为过,兼顾阴阳、均衡手足方为正理,这才是真正的表里相合。若是一手、一足或是一阴、一阳连开三经,便如头重脚轻、左长右短,岂是正道?徒儿放心,咱们宗门功法,走得虽慢,却稳固之极,不虞有阴阳不协、手足不均之忧,更不会闭关破境时走火入魔,稳着呢!” 言犹在耳,听上去也很有道理,刘小楼当然是凛遵而行,不遵也不行,都上了这条修行路了,退也退不回来。 刘小楼如今炼气二层,卡在足阳明上已快三年,一来修行资源少,二来也没什么感悟可言,这次参与英雄大会,到手三块灵石、一株灵草,还痛饮了多口灵酒,尤其经历生死考验,正是突破的良机——这一点,之前自锦屏山庄逃离时便已初现端倪了。 通经就是打通经络上的各处穴位,每经分左右两侧,左右互为虚实,以左为实,则右为虚,以右为实,则左为虚,选炼其中一条即可,另一侧可自行感应开通。 刘小楼左右都炼过,最终还是选择了更为习惯的右侧各条经脉。他现在正修炼的足阳明经共九十穴,左右各有四十五穴,实际只炼右侧,炼通右侧每一处穴位,左侧相对应的各处穴位便可自行炼通。 足阳明经起自承泣穴,终于阳明穴,刘小楼还剩合谷、内廷、厉兑三穴没有打通,有三块灵石在手,准备一鼓作气贯通到底。 取出一块灵石,一巴掌将闻着味道凑过来的大白打跑,将灵石紧握掌心之中,一丝丝细密的灵力顺着掌心肌肤纳入体内。 真个清爽之极! 灵力自灵石中一丝丝抽取出来,转化为修士可用的真元。灵石是天地灵力造化之精,不仅所含灵力浓密,而且极为精纯,更适合修士炼化,炼化之效,通常都能达到七、八成。 这些灵力被抽取出来后,在三玄经功法的运转之下,于体内流转洗炼,少部分杂质被身体排出,或是肌肤渗出的汗水,或是头顶升起的袅袅青烟;大部分转化为真元,聚集在经络之中,向合谷穴发起冲击。 合谷穴,开则如谷,闭则如山,此刻尚未打通,为半开半闭之态,待打通之后,可疏风解表、清热开窍,又有稳定心绪之效,乃足阳明经留驻灵元之处,殊为关键。 之前在锦屏山庄之时,烟雾浓密,丈许之外几不可辨,但他于烟雾之中急速奔行,每每于关键时刻避过阻碍,看似险之又险,实则心绪稳定,便是合谷穴即将打通的征兆。 其中既有那几口饱含灵力的灵酒之故,也有半年多心绪沉淀之因,更有被逼至绝境时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心态推动。 此刻刘小楼趺坐修行,引导真元冲击穴位,那过去固若金汤的穴位隐隐松动起来。 刘小楼抑制着自己的兴奋之情,尽力保持心态平稳,好似一个旁观者一半,调动真元往复冲击穴关,一分一分撬动着穴位基石,每一次撬动,都从穴关处传来一阵刺痛。 饿了便吃一块米饼,累了便调神静养,有时候烤上一条大白叼来的肥鱼散发散发心绪,如此不知几日,谷阳穴“开口”越来越大,越来越多的真元穿过穴口,进入元池中积养。 当积养于元池中的真元越来越多的某日,忽然之间,穴口大开,真元轻松涌入,不费分毫气力,没有丝毫阻滞。 这一刻,合谷穴传来一阵极致的舒爽,刘小楼精神大振,果然体会到了“清热开窍”之感。 合谷穴打通了! 第十章 破境 刘小楼定了定神,歇息半日,开始为打通内廷穴做准备。陷谷穴是真元留驻之处,积养真元的元池,故此他要做的准备,其实就是往陷谷穴元池中积蓄真元。 在这一关上,刘小楼深知欲速不达的道理,没有盲目冲击内廷穴,而是将手上三块灵石蕴藏的灵力全部抽取出来,在体内转化为真元,积蓄在陷谷穴元池之中。 三块灵石被抽取一空后,化为碎末灰屑,此刻的陷谷元池,犹如被水坝拦截的水库,水位越来越高,蓄势越来越强。 直到“水坝”拦截不住的那一刻。 刘小楼终于开闸放水,任强劲的真元冲向内廷,在内廷穴关处汹涌回荡、来回冲刷,然后一冲而过,涌向厉兑穴。 内廷穴主理气止痛,解神志疾患,过了这一关,刘小楼脑间一震,只觉神志清明了许多,对周围的洞察力也高了三分。 每一条经脉的最后一穴都是最难打通的,不仅关涉本穴,而是关乎状态,这种状态玄之又玄,无时如处戈壁荒漠,来时或如疾风骤雨、或如微风轻拂,又或是灵光乍现,又被修士们成为感悟。经历过锦屏山庄生死关头的刘小楼,已经抓到了这份感悟,最大的难关便算过去了,剩下的,就是以真元持续不停的冲刷。 不知多少时日之后,当厉兑穴被灵力冲破的那一刻,足阳明经四十五穴全部打通,只觉整个人心定神宁,上下通畅,隐隐有飘飘欲飞之感。当然,所谓飘飘欲飞,纯粹是种错觉,远远达不到如此地步。但按照玄真经的说法,修行至此,至少不会为胃肠不适所累了。 修行十年,至今日,刘小楼终于打通四经,迈入炼气三层。 炼气三层,需要回过头来打通手三阴中的第二条经络——手厥阴经。 手厥阴经每侧只有九穴,但每一穴都是大穴,分别是天池、天泉、曲泽、郗门、间使、内关、大陵、劳宫、中冲,所有九大穴位皆有元池,是十二经中少有的积养真元之经。要打通这条经络,所需灵力比之前任何一条经络都多。 首发域名m.biquxs。com 刘小楼调集已经打通的手太阴、手阳明、足太阴、足阳明四经各处灵池中积养的真元,试图冲击手厥阴经首穴天池,却发现难上加难。各处真元能做到在四条经络中游走无碍,便已是难能可贵,此所谓各有守土之责,无法代以他劳。 可惜灵石已然用尽,只能再想办法了。 若是出身名门大宗,无灵石之忧就好了,刘小楼怅然不已。 将那株灵草取出,端详片刻,不得要领。他准备出关了,到外面找人看看,这究竟是什么灵草,能否直接服用,亦或换取灵石。 洞中不知岁月,但刘小楼估摸着,既然所带的米饼早已吃完,大白叼来的肥鱼也吃了数十条,那怎么也得两个月了,那帮洞阳派的修士不至于在乌龙山搜寻这么久吧? 他原路返回,自树洞中小心翼翼探出头来,顿感头皮发麻,伸手一掐,却是条刚刚掉落在额上的大蜈蚣。 这条大蜈蚣一指多长,不停蠕动着,虽非灵物,硕大的口器却极为锋锐,堪比刀剑,正是乌龙山独有的地龙。 刘小楼曾经吃过这种蜈蚣的苦头,哪怕他炼气二层的肌肤,也挡不住地龙一口,被咬之后立时就是一道血口。此刻掐住地龙,心中一动,任其在手背上咬了一下,却只咬出道白印子,心下大为满意。 这是玄真功的显著效用,内外兼修,表里如一。 打通经脉的同时,也在铸炼躯体。 将那地龙弹飞出去,刘小楼自树洞中钻了出来,向着山下悄然而行。 此刻天近午时,愈发闷热,想来应该已经入伏,只是尚不知是几伏。体内多了一条向外接纳清凉之意的经络,闷热之感着实降低了不少。 而山路奔行之际,较之以往更加轻松,纵跃之间,每一步都比之前多出尺许。若是洞阳派那个姓韩的此时再来追拿自己,刘小楼有信心连背影都让他看不到。 回山之前先下山,这是乌龙山散修的习惯。刘小楼到了山下村口,寻某婶子、某大侄儿聊了几句,又奔田伯家详细打听,原来自己这次闭关竟然过了两个多月! 至于之前那些入山的修士,果然来自洞阳派,但他们似乎找错了对象,重点关注的是结义兄弟卫鸿卿。卫鸿卿可没有参加英雄大会,而且早就跑得不知所踪了,自然找寻不到。在乌龙山找了大半个月后,他们一无所得,早就离开了。 于是刘小楼心中大定,安安心心返回乾竹岭。 两月未归,篱笆墙依旧牢牢的树立在那里,没有损毁,因为每一根木桩都深深扎在地里,地基极为牢固,但杂草丛生,最高的已经爬到了顶部,和院中一样,再加上被大雨冲刷后有些残破的茅屋,显出几分荒芜破败。 刘小楼去竹林中砍伐了一些长竹,截成一段段竹材,上房修葺茅屋。 大白鹅不知什么时候窜了回来,仰头看着主人在梁上修屋。 刘小楼呵斥:“别闲着啊,把杂草锄一下!” 于是大白鹅低头,以扁喙啄草,动作很是不慢,不多时便清理出一片空地。 这畜生,说它不是灵物吧,往往能听得懂人言,干得了人事;说它是灵物吧,偏偏又淬不得日精月华,吸纳不得灵力,哪怕偷吃了好东西也没用,变成粑粑又拉出来,也不见丝毫灵物该有的变化。 就当它是个伴儿吧,这个三玄门,也就自己和它相依为命了。 修葺屋舍的活计,也不知干过多少回,刘小楼和大白鹅都是熟手,到天黑前便打理完毕,吃了一锅大白鹅叼回来的河蟹,便在茅屋中安歇。 转过天来,刘小楼去了一趟鬼梦崖,拨开爬满了洞壁的藤蔓,进石洞中驻足多时,终于还是黯然而出,卫鸿卿当真一去不复返了。 老师仙去,又没有了这位挚友,刘小楼心中颇为怅惘,偌大的乌龙山似乎空荡荡的,当真寂寞得紧。 不管怎么说,修行还要继续,刘小楼攥了攥拳头,迈步离开。 转到鬼梦崖下,便是奔腾激荡的乌巢河,打河边草丛中拖出一张竹排,上面满是泥土,但扎得很是结实,并没有损坏。 这是卫鸿卿扎的竹排,以前下山之时,卫鸿卿常常扎一张竹排顺水而下,自己也多次同行,享受竹排的便捷,卫鸿卿走了,当然是由自己这个结义兄弟继承竹排了。 第十一章 乌巢镇 将竹排推入水中,手撑一根竹竿,刘小楼纵身而上,竹排在水中打了转,立刻顺着水流漂去。 漂不过十数丈,前方就是一道丈许高的瀑布,竹排自上方凌空落下。 刘小楼脚尖一点,身子微微腾空,感知到竹排有翻转之意,于是真元下沉,后足发力,保持住竹排的前冲之力,稳稳当当落在瀑布下的水面上,腰身向左侧一引,竹排顺势绕过前方的暗礁,继续漂行,整个过程一气呵成。 “嚯嚯——”刘小楼玩得不亦乐乎。 乌巢河上游十分凶险,过去的刘小楼是无法独自控排而下的,现如今修为上了一层,身法、感知、平衡乃至真元气息的转化等各方面都有了长足的进步,在瀑布险滩暗礁之间穿行,说不出的畅快! 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已下山,继而汇入河水下游,水势平缓起来,河面上陆续看到打鱼、渡河的船家。河边是绿油油的稻田,稻穗已经压满,沉甸甸的弯下腰来,看上去再过几日就可以收获了。 河边房舍逐渐增多,行人也越来越密集,拐过一道河湾,便出现了一座繁华小镇——乌巢镇。 竹排靠近岸边,刘小楼一跃上岸,竹排继续顺流而下,漂到哪里去也不必管了,下回下山时再扎一个就是。 乌巢镇以一条主街贯穿东西,店铺、食肆、酒家、茶摊沿街排开,看上去与别的村镇没什么不同,但其中分叉而出的各条小巷却很有门道,不仅是乌龙山散修们交易之所,同时还有很多荆湘散修慕名而来。 这里交易的材料和货品与六十里外的潭州大城当然不可比,却是乌龙山散修们最为心安的交易之处。按说潭州忠义坊的苏掌柜受过自己重礼,却没有办成事,拿着好东西去他那里自然能卖出高价,但问题是那株灵草夺自锦屏山庄,锦屏山庄与忠义坊一样,同为洞阳派外门支系,去忠义坊交易,与上门自首没什么区别。 刘小楼曾和老师三玄先生来过很多次,对乌巢镇熟门熟路,一应规矩都是清楚的,沿着主街向东,第一个巷口处便守着两个妇人。 一秒记住http://m.biquxs.com 年岁大的称作张妈,是上一代的老鸨,据说曾经风光一时,如今已被岁月摧残得不轻;年轻的那个却很有风韵,三十不到且姿色不俗,名唤晴姐,过去曾是乌巢镇几十里内有名的头牌,如今已不再亲身接客,却依旧是许多乌龙山散修心中的女仙。 外乡人初到乌巢镇,不明就里之下,往往会跟着晴姐进去,因晴姐确实美貌,堪称乌龙山一花,但实则本地人多选张妈。 张妈虽老,麾下女儿们却不错,总体姿色要胜过晴姐的姐妹,除非晴姐亲自上阵,那才有点搞头,不然去了多半后悔。 修行之道,调理阴阳也是重要一途,否则就不会有什么双修一说了。之前刘小楼年岁尚轻、修为尚浅,谈不上阴阳失衡,老师便没让他修行三玄门的调理阴阳之术,只是背诵学习,说是必等他年过十八、修为更进一层之后再谈修行。 但做老师的自身却没有什么限制可说,这条巷子是常来光顾的,光顾的时候通常是买个梨给刘小楼,让他在巷外墙角处蹲着,自家悠哉悠哉进去,舒爽了之后再出来。张妈和晴姐的门道,也是老师这两年灌输给刘小楼的经验之谈,可惜刘小楼满了十八岁,老师却驾鹤仙去了。 此刻经过巷口,心中犹念恩师教诲,便不由自主顿了顿。 这一顿足,晴姐就缠了上来:“哟,这不是小楼仙师么?怎么?小楼仙师满十八了?” 刘小楼怔了怔,没想到人家对自己门清,必是老师生前透露无疑,干咳了一嗓子:“咳......是......” 晴姐立时就欢快起来:“那敢情好!修行遇到难处了?奉师命下山?走,去姐屋里,姐给你把把脉......” 说着,上手就来扯拽。 晴姐年轻时是武师出身,有把子功夫,否则也难以驾驭麾下姐妹,但在刘小楼跟前就没得看了,被刘小楼轻轻一挣,就甩脱了胳膊。 但她早就眼馋这个长相俊俏的三玄门小仙师许久了,此刻哪容刘小楼逃脱,干脆整个人都缠了上来,胸脯贴在刘小楼身上咯咯笑道:“头一回吧?放心就是,不收诊金,姐亲自上手给你把脉。” 刘小楼正不知如何是好,一旁斜靠着墙根的张妈忽然开口问了一句:“你家先生呢?” 刘小楼回道:“老师羽化了,半年前。” 这一下,气氛顿时凉了,不惟张妈呆了,晴姐也怔怔看着刘小楼,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,轻轻叹了口气。 刘小楼向她们点了点头,从晴姐怀中挣脱,走向下一个巷口。 这条巷子搭着一溜敞开的木棚,几十名修士各自分开,相隔数丈,两两相对,趺坐其中,正在低声交谈。 财不漏白,有什么真正的宝物肯定是不会摊开来摆着卖的,只能挨个上前去问。刘小楼也可以加入他们的行列,寻个位置坐下就成,自然会有人上来攀谈。买和卖其实是相互的,也可以说刘小楼来买灵石,只不过他唯一能支付的,就是那株灵草。 刘小楼沿着木棚缓步前行,挨个望过去,没有一个面熟的,于是寻了个空处趺坐,慢慢观摩。 他坐下没多久,便有人凑了上来:“小兄弟,有货要出手?” 刘小楼是头一回独自过来,心心念念都是老师的叮嘱:“等你自己来的时候,可千万谨慎小心,凡事多看少说,免得被人哄了去。” 言犹在耳,故此不敢多言,只道:“看看,看看再说。” 那人笑道:“小心谨慎不为过,可东西总是要拿出来见光的,若是我开价你不满意,不卖就是。我还能硬抢了去?乌巢镇的规矩,大家都懂。” 乌巢镇坊市不可明抢,否则见者皆可群起而攻之,的确是这个规矩,刘小楼想了想,便将那株灵草取了出来:“山外偶得,看看吧。” 那人端详片刻,问:“什么草?” 看来是个不识货的,刘小楼便收了回去:“货卖有缘,不识便是无缘。” 那人点了点头,又去别处溜达了。 刘小楼松了口气,继续等待,等不片刻,又有两人上来询问,皆不识此草,一个摇着头离开,另一个倒是开了价:纹银百两或者五十升灵米,当然被刘小楼拒绝了。 第十二章 坊间 钱是不少,却非刘小楼所需,而灵米——被锦屏山庄收入宝库中的灵草,怎么想也不是五十升灵米的事儿。 此间人来人往,刘小楼坐了半个时辰,忽然看见一个熟人,正是当日接了英雄帖,一起攻破锦屏山庄的龙山散人。 龙山散人一脸胡茬,很是显眼,进来之后和几个相熟之人微笑着打了招呼,就看见了坐在角落处的刘小楼,怔了怔,缓步而来。 对龙山散人,刘小楼还是颇为感激的,当时在纷乱的锦屏山庄中,正是龙山散人招呼他跟上,这才找到了宝库之处,其后又仗义相助,帮他斥退觊觎灵草的贼子,称得上多方维护了,于是起身行礼:“前辈。” 龙山散人点了点头,招呼他:“跟我来。” 刘小楼跟在他身后,离开木棚,来到巷尾。 龙山散人望着远处人来人往的木棚,低声道:“没查到你?” 刘小楼回答:“晚辈躲出去了,近日方回。” 龙山散人赞许道:“还算机灵。”又问:“咱们乌龙山这边,鬼梦崖的卫鸿卿也接了英雄帖了?当日怎么没见着他?” 刘小楼摇头:“没有,只我与前辈接了。” 龙山散人皱眉:“那怎么之前洞阳山一直在鬼梦崖徘徊?” 首发域名m.biquxs。com 刘小楼道:“英雄大会之前,他就离开乌龙山了,说是要浪迹天涯。许是洞阳山认错了人。” 龙山散人点了点头:“你也小心些,风声还没过去,洞阳山查到了不少人,听说高飞燕、万剑辛都败露了,逃离湘南,如今不知去向。” 刘小楼却不怎么担心,那两位是湘南散修中的大豪,有名有姓的人物,被查到也属正常,自己这种无名无姓的小角色,谁会搭理? 龙山散人又道:“还有排教第七支,老巢被洞阳派打破了,娄真五出的手。” 刘小楼不由骇然。听说排教各支巢穴不仅一向隐秘,且经常变换,防护法阵也相当强大,这是他们屡屡参与英雄大会,不惧报复的依仗,没想到这次还是被洞阳派捣毁了,名门大宗就是名门大宗,不服不行啊。 仔细想了想,自己参与英雄大会的事情,只有发英雄帖的戴升高和眼前龙山散人知晓,只要他们两个没出事,自己就不会出事,毕竟当时参与的英雄豪杰上百之数,自己这样的小角色,应该还不至于入得了洞阳派视野之中。 “只需前辈和戴散人无事,晚辈便不会有事。”刘小楼回答。 龙山散人听明白了刘小楼的意思,顿时放心了许多。忽然想起刘小楼刚才那句话,问道:“你刚回来?” “是。” “那你......是来贩卖......” “托前辈的福,当日确实得了一株灵草。” “灵草?”龙山散人眼中一亮,语气略带紧张:“什么灵草?” “额......说来惭愧,晚辈也叫不出名目来,只是这灵草似乎不是凡品,晚辈目下急需灵石,想过来碰碰运气。” 刘小楼坦诚相告,说着,又取出灵草给龙山散人过目:“前辈若有所需,便赠与前辈就是。” 受人之恩,必当回报,一株灵草虽然可惜,却抵不过龙山散人当日相助之德。 一见灵草,龙山散人立时脱口而出:“果然是水芝!” “前辈认得?” “何止认得,不瞒小楼,我去英雄大会,本就是听说张氏库中收藏了一株水芝,谁知竟然着落在小楼身上,当真是......” “此物所为何用?” “这是炼制筑基丹的十八种灵材之一。” “啊,恭贺前辈,晚辈便以这水芝为贺,祝愿前辈早日筑基。”说着,将灵草奉上。 龙山散人也不推辞,世间罕有筑基丹售卖,各大宗门炼一枚就用掉一枚,他炼气十层的修为,正是冲击筑基的时候,可惜无处去买灵丹,只能自己寻觅筑基丹各种材料,今日又凑到了一种灵材,如何会假惺惺客气不收? 沉吟之间,自怀中摸出两块灵石和一个木盒,交给刘小楼:“惭愧,我身上灵石也不多,说不得占你便宜了,将来再补偿你。对了,这盒松香之精正合你三玄门之用,算是我的一点心意。” 刘小楼同样没有推辞,将灵石和一个小木盒接过,打开木盒,见一块三寸见方的松香躺在里面,香味中隐隐泛着陈腐之意,正是松香之精。 这可是炼制三玄门三绝术之一,迷离香筋的主料,殊为难得,老师仙去后,刘小楼便断了来源,最后剩下的迷离香筋也早已用尽,不知何时才能重新炼制出来,恢复师门风采,没想到今日得了一块。 “前辈......似乎于晚辈师门很熟?”刘小楼眨巴着眼睛问道。 龙山散人叹了口气:“我与乃师,堪称至交。” 所谓至交,于乌龙山散修而言,是个常用的词句,刘小楼对此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感触,但这位龙山散人必定与老师三玄先生之间有一定交情,否则不会拿出松香之精来送人。 龙山散人继续前往各处坊市,为集齐筑基丹的材料奔波,集齐之后,还要找人炼丹,那才是道极难逾越的大关,也不知他能否最终得偿心愿,这就不是刘小楼考虑的问题了。 刘小楼却在离开前,经受了一番心灵拷问。 他看见有人售卖灵丹,很多人都围在那卖丹者的身边,打听这几枚灵丹的效用! 跟旁边蹲着听了片刻,也听明白了,这是天姥山卢氏炼制的疗伤灵丹,只要不是致命的伤势,重者可延缓伤情,轻者可当场痊愈。 这样一枚灵丹,对于经常处于生死斗法中的散修来说,有着莫大的吸引力。 对方一共只搞到三枚,每一枚灵丹卖两块灵石。这个价对灵丹的功效来说,确实不高,甚至可说很低,这灵丹肯定来路不正,卖丹者急于脱手。 刘小楼闻着那股丹香,几次想买,又几次颓然,当真是一场折磨。许多散修和他一样,围在旁边,一个个倍感煎熬。 煎熬到了最后,刘小楼终于被人从这种痛苦的心绪中解救了出来:有彰龙派一位外门弟子经过,见热闹便挤进了人堆,然后砸出六块灵石,一副捡了便宜的模样,喜笑颜开的走了。 在一阵咒骂声中,人群轰然而散。 第十三章 迷离香 离开坊市时,刘小楼只觉一阵凉意,却是不知何时出了一脑门子汗,此刻被凉风拂过,顿觉冷飕飕的,紧张的心情却也放松下来,为省下两块灵石而欣慰。 灵丹这东西就不是自己该得的,多积赞点真元不香么? 好似感觉自己白捡了两块灵石一般,刘小楼决定给自己庆贺一下,于是在镇子上量身做了件新衣裳,买了些油盐酱醋和药材,花费十多两银子,装了好大一个竹篓,背在身上,快步回山。 修为进阶的好处无所不在,过去需要将近两个时辰的路途,此刻节省了约莫一刻时,且脚步轻松,并不感到疲倦。 回山的路上还顺手抓了只雉鸡,回去炖了一锅,美美的填饱了肚皮。 大白鹅在院子里嘎嘎的叫着,正和那些鸡骨斗法,刘小楼则点燃油灯,取出个小丹炉子,架在油灯上干烧,同时以真元覆于丹炉之上,确保热度不散,越聚越高。 他不是丹师,不懂炼丹,三玄门也没有炼丹的功法,他炼的是师门秘技——迷离香。 待丹炉变色,隐隐泛红之际,表明炉中火候已到,刘小楼将那块松香之精送入其中,不多时便化为乳白色的稠液,沉于炉底,不时吞吐着气泡。 同时,将买来的虎鞭、鹿茸、肉桂、锁阳、羊藿等药材按照配方各取所需分量,以真元揉碎成粉,投入炉中,松香之精是为阴,这些药材是为阳,阴阳相合,顿时在炉中水乳交融,此时那团稠液也显出微黄之色,犹如琥珀。 刘小楼以心法缓缓降低炉温,不时打入一道道真元,直炼了整整一夜,至天明时分,终于炼成一条香筋。这条香筋三尺多长,竹签般细,不惧水火,柔软而坚韧,乍看之下,好似一条可与人斗法的兵刃细索,实则也的确可以如此施法,与下品法器没什么太大差别。 但它真正的用法,却是点燃之后以迷香熏人,中者情由内发,初时不知不觉意乱情迷,久后头晕脑胀昏睡不醒,哪怕修行中人,只要心智不定者,也容易中招。 首发域名m.biquxs。com 这迷离香最为神奇之处,在于融入其中的三玄道法——炼香者的修为越高、真元越固,施法时的道行越深、手段越妙,迷离之效便越强。 就中招者而言,则要看其吸入迷离香时的状况,若是个不懂人情之欲的,这香便派不上用场,若是个正为情所困,或者正想入非非的,效用便极为明显。 不论如何,再次炼成迷离香后,刘小楼自保的手段大为增强,他将香筋以师门手法缠在胳膊之上,外衬衣袖遮掩,既可随时打出形同兵刃的细索,又能以真元激发,以香袭人,可谓收放自如。 炼罢香筋,刘小楼也不耽搁工夫,立刻取出灵石开吃。对他这种精穷的散修来说,若非有特殊用场,灵石是无论如何留不住的。在屋中一坐,日夜用功,一晃就是将近一个月,两块灵石化为碎屑尘土,飘落于院中泥地上。 大白鹅几次想要过来啄吃他掌中的灵石,均未得逞,反是挨了好几巴掌,打得晕头转向,只得将落在泥地上的灵石尘屑叼来吃了,聊以自慰。 有这两块灵石助阵,刘小楼一举突破手厥阴经首穴——天池穴,灵力化为真元,积养于天池穴元池之中。 算了算时日,和炼气二层时相比,自己对灵石的吸纳炼化之效也有所提升,过去一块灵石能容自己炼上半个月,如今似乎省了一天,修为提升效果还是相当明显的。 惜乎灵石已尽,这般畅快的修行日子只能暂时打住,眼下又要琢磨下一步该如何是好。 正思索间,他忽然拍了拍脑门,拔脚就走,赶到竹林中砍了两根长竹,扛着来到乌巢河边。 将长竹劈成六段,以长草系紧,匆忙扎成块简陋的竹排,跳上竹排,顺水而下。 鹅羊山灵田应是到了收割之时,自己闭关苦修,把这件大事给忘了,也不知现在赶过去还来不来得及! 鹅羊山是湘西名门大宗彰龙派的属地,与福地彰龙山毗邻,彰龙山福地中有一处灵泉余脉在鹅羊山开了道泄口,虽不见灵泉遗漏,却有灵力由此渗透出来,笼罩了鹅羊山一处两千多亩大小的山坳,彰龙山由此开辟灵田,所产灵米多含灵力。 卫鸿卿那个悔婚的未婚妻玲儿,嫁的便是彰龙派内门弟子臧千里。 而为彰龙派打理鹅羊山灵田,正是臧家。 每年深秋,鹅羊山灵田成熟之时,臧家都要雇佣一批散修前来抢收,同时付给帮工的散修一些灵米作为报酬,对于湘西众多散修来说,是一份不错的进项。 一边是兄弟之情,一边是腹中之饥,原本刘小楼对是否舍弃这个机缘还游疑不定,可既然兄弟跑了,那也就暂时顾及不到兄弟之情了。 沿着乌巢河水顺流而下,经过乌巢镇,再行十余里,刘小楼舍舟登岸,大步流星向着东北方向进发,一夜急赶,翻过十多座山头,终于在天明时分来到鹅羊山。 山坳北边是大大小小数十间房舍,这是臧氏居住的鹅羊山庄,山庄南边有一条丈许宽的小溪,沿着溪流开垦的这两千多亩水田,便是鹅羊山灵田。 刘小楼赶到的时候,正看见溪流上升起阵阵薄雾,向着两岸灵田散去,这薄雾便是那条灵泉余脉所泄的灵力,随着这条溪流漏出,每日清晨蒸腾而起,滋润周边大地。 他很想赶过去舒爽的吸上几口,奈何此举是鹅羊山严厉禁止的,人人都跑来吸上几口灵雾,还拿什么滋润灵田?因此,山庄专门立下长长的篱墙,将灵田护在当中。 篱墙一推即倒,又或者一跃可过,但它代表着彰龙派的威严,没人敢逾越这条规矩,刘小楼也同样如此,只得沿着篱墙来到山庄前,求见山庄的主事臧百里。 在庄前等待通传之时,已有不少散修自庄中络绎出来,各持镰刀、背着竹篓下了灵田。 糟糕,看来自己还是来迟了。 第十四章 鹅羊山灵田 刘小楼满是担忧的数了数,下田的散修已经超过了二十之数,心中不由一沉,山庄往年都是招募二十名帮工,眼前的散修就不止二十,哪里还有名额? 忽然转念一想,又在忐忑中期待起来,今年多募了四个,这是为何? 难道破例了? 既然破例了,多我一个......应该不算什么吧? 臧百里是臧氏家主,本人是炼气十层大圆满修为,但天赋所限,再难有尺寸之进,故此没有机会纳入内门,但在彰龙派中,臧氏崛起之后的两百多年来,一直是比较重要的势力分支,几乎每一代都有弟子进入内门,且曾有三人身居彰龙派长老高位。 可以说,臧氏是湘西修行大族,就算放在整个荆湘大地,也是排得进一百之内的,比起锦屏山庄张氏更见底蕴。 刘小楼求见庄主臧百里,机会自然不大,事实上也是如此,接见他的是鹅羊山庄的臧管家,一个五十多岁的胖子,胖得没边,满脸透红,任何时候都保持着叉腰的姿势,也不知是他的习惯,还是腰椎有毛病。 臧管家刚刚从灵田巡视归来,就在庄口地头上见了刘小楼,叉着腰问:“看你有几分面熟?” 刘小楼连忙回答:“晚辈三年前来帮过工,管家日理万机,能记得晚辈,是晚辈的福分。” 臧管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,脖子上的肥肉抖了抖,又问:“三年前?果然......那这两年怎么没来?” 刘小楼怔了怔,有点跟不上这位管家的思路,只得陪笑道:“鹅羊山帮工名额太少,应募者如云,实在是抢不到机缘。” 记住网址http://m.biquxs。com 臧管家“哦”了一声,尾音是向下落的,没有往上飘,意味着他接受了刘小楼的解释,继而又问:“既知机缘不多,便当早至,为何今番又再次来迟?” 理由路上就想好了,刘小楼回道:“早两日便下了山的,奈何山中忽然大雨,山洪阻断了路途,故此耽搁了两日,还请管家原宥。” 臧管家问:“哪座山的?” 刘小楼道:“乌龙山的,乾竹岭刘小楼。” 臧管家向身边弓着腰的庄头示意,那庄头手上时刻攥着个账本,翻开看了看,回道:“乌龙山乾竹岭,三玄门散修刘小楼,没错。” 账本里是鹅羊山的散修帮工名册,之前帮过工的,受臧家认可的,核实之后都会登记造册,不在名册上的散修是不予招募的,谁知道你会不会把收割的灵米一股脑打包偷走? 臧管家叉着腰沉吟多时,也不知在想什么,刘小楼眨巴着眼睛等他抉择,等了多时,终于等到回话:“留下吧。” 刘小楼大喜,没口子的道谢,目送臧管家叉腰离去,跟着庄头去领取镰刀和竹篓,竹篓中堆放了一些干粮。 灵米不是普通稻米,收割灵米不是普通农事,稻穗都是极具灵性的,能够感知到危险,以稻穗上的针刺攻击收割的农人,且穗杆坚韧,普通农人干不下来,只能招募修士帮工。就算那镰刀也是特意打造的,称不上法器,却能承受轻微的真元冲荡。 准备妥当,刘小楼跟着那庄头沿着灵田外围绕行,灵田中帮工的散修早就干得热火朝天了,有的老老实实用镰刀割穗,有的却用自家法器收穗,更有那擅长五行法术的修士直接以火苗焚烧稻秆,亦或以冰刃、水龙冲击稻穗,不一而足,一时间灵田之上刀光纵横、水火如龙,五光十色,煞是热闹。 跟着庄头走过灵田,不仅没有下田,反而绕远了,从山坳的北坡绕了下去,离开了灵田。 沿着山道行了二里,刘小楼实在忍不住了:“敢问庄头,咱们这是......” “跟着就是。” “是。” 又转过一片小丘,眼前豁然开朗,下方可以俯瞰一条山谷,在群山中蜿蜒,正是鹅羊山的西谷。 谷中原是繁茂的树林,不知何时,在那树林灌木中开辟出一块块稻田,半亩、一亩、两亩、三亩不等,大大小小间杂于密林之中。同样有不少修士在田中挥汗如雨,粗略扫过,至少在二十人以上。 至此,刘小楼终于醒悟,为何鹅羊山今年招募的帮工超员,人家开辟了新田,原有的定工不够用了。 “这边,也有灵泉余脉?”他忍不住惊讶道。 庄头横了他一眼:“不要多问,干活就是。”手指下方山谷,道:“看见那片林子了么?老檀林......左边!山脚那块大石旁边!看见了?好......沿着林子向右,直到上鹅溪,沿着溪水向南,看见那条浅沟没有?” “长满了野花的那条沟?” “没错,是野菊。到这条沟为止,里头的三十八块灵田,都是你的,算过了,大大小小加拢在一起,共计七十八亩七分。你晚了两天来,只有七天了,能收完么?” “没问题。”刘小楼立表决心。 庄头道:“还是老规矩,每亩交米三十斤,带壳的,剩下的都归你。” 刘小楼迟疑道:“这片灵田......” 庄头打断他:“产出只多不少,还是操心怎么能按时收完吧。误了天时,损失你可赔不起。” 刘小楼点了点头:“庄头放心,规矩我懂。” 他必须在七天之内将这块分包的田地收割完,上交两千三百六十一斤带壳的灵米——主家还要精选灵种,每少一百斤,就要赔偿一块灵石,没有灵石的,则需二百两银子。事实上,吃一百斤灵米后可以炼化为真元的灵力,远没有一块灵石那么多,顶多也就半块,所以真要赔偿的时候,绝不会有人拿灵石来赔偿,通常都会选择赔银子。 鹅羊山庄也知道,赶来帮工的散修是赔不出灵石的,也允许他们以银钱赔偿,其中究竟有多少是假赔真买,那就是仁者见仁的事了。 时间耽搁不起,刘小楼立刻下山,不多时便赶到了分配给自己的灵田处,从最北端左手边那块灵田开始干活。 这块灵田大约有一亩三分左右,刘小楼从竹篓中取出几块牛皮,绑在自己脚踝、手腕上,以为简单防护,防止被穗芒扎破,然后踩入泥地中,操起镰刀,左手去抓稻秆。 第十五章 多收了三五斗 那丛稻秆倏然向着四周弯去,明显是在避让,他顺手划了个圈,终于捞住其中的五、六枝,手掌心能感受到明显的挣脱之力。 “认命吧!”刘小楼心里恶狠狠的念叨了一句,右手镰刀就割了上去。 其中有两根稻穗猛然弯下来,穗芒直扎刘小楼手腕,大部分被牛皮挡住,划拉开几条浅浅的裂痕,少许正正扎在刘小楼手背上,哪怕是炼气三层的修为,也疼得一个激灵,虽说没有见血,但还是很不好受。 “去死!”刘小楼一咬牙,顾不得疼痛,真元注入镰刀,向内狠狠一抹,将这丛稻穗割了下来,扔进背篓。 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,周围的灵稻都生起同仇敌忾之意,主动向着刘小楼攻击过来,它们一根根向后弯缩,蓄积足够的力道之后,便猛然扎向刘小楼。一时间,刘小楼身体腰身以下各处都挨了穗芒的扎刺,许多穗芒透过衣裳,扎到了他的肌肤,然后留在了衣布上。 三玄经注重阴阳均衡、内外兼修,肌肤的韧性和坚硬较之同境界修士要高出一筹,也不惧穗芒攒刺。但那股疼痛是避免不了的,让他不得不收割几把之后,就跳出来喘息少许。 忙忙碌碌了大半个时辰,身边的稻穗被收割了一分多地,被割去了稻穗的稻秆宣告死亡,都无力的耷拉下去。 刘小楼趁着休息的时候抬头望向四面山头,经过片刻观察,确定那个庄头已然离去,且各处山上也没有旁人,而因为密林的分段隔离,也挡住了其他帮工修士的目光,没人关注到自己。 于是他将衣袖向上拉起一截,露出了缠绕在胳膊上的迷离香筋。 师门看家的本事,岂能轻易暴露? 这根香筋柔软而坚韧,紧致而细密,堪比法器,虽然只有三尺来长,却已足够,可以让他省些气力。 首发域名m.biquxs。com 手腕一抖,香筋的端头自手腕处甩出,穿入稻田中,自根部套住三、五根稻穗,端头紧紧缠绕了几圈,牢牢绑住,这几根稻穗立刻拼命摇晃挣扎起来,稻穗向着刘小楼狠刺。 可惜相隔稍远,穗芒无法刺到刘小楼身上,只是徒劳一场。 刘小楼将真元注入迷离香筋中,向内猛收,顿时将这几根稻穗连根拔起,甩到田埂上。 如法泡制,收割灵稻时就简单多了,也不须忍受穗芒的攒刺之苦。 刘小楼蹲在一边,不停的甩动香筋,注入真元,将稻子一丛丛连根拔起,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,便将这处灵田收割完毕。 这些灵稻被连根拔起后,根须陆续枯萎,稻穗倒在地上蠕蠕卷动着,却没了之前的狠戾劲儿,这时候再去摘穗就容易多了。 灵米产量不高,每一株稻穗里也就是十来粒灵谷,每一粒都包着厚厚的灰壳。将这一亩三分地打下来的稻穗聚拢在一堆,以真元鼓动劲风猛吹,从背篓中取出麻袋装好,掂了掂分量,大约在四十斤左右,具体多少,还要过秤才知。 刘小楼再接再厉,天黑前又清理了三块灵田,收割灵米两百斤左右。 就着上鹅溪清澈的溪水吃了两块干粮,趺坐半个时辰恢复真元,来到第五块灵田处,将几根火把插在田埂边上,继续挑灯夜战。 如此连续操持一天,清理灵田十五、六亩,收获灵谷数百斤。 刘小楼将这些灵谷均分成五袋,一袋寻了个隐秘之处埋好,剩下的四袋用根自制的扁担挑了,赶往田庄交差。 田庄粮库处燃着灯球火把,帮工们排着队正在交粮,轮到刘小楼时,挑着扁担进了粮库,墙根处堆满了一个个鼓鼓的大麻袋,地面洒满了漏出来的灵谷,庄头和账房守在一个箩筐前,正在收粮记账。 刘小楼上前,将袋中灵谷倒入筐中,倒至与框边齐平处依旧没有停手,又多倒了不少,堆了个小尖才停下。 这是规矩。 田头,伸手探入,抓出一把灵谷看了看,满意的点点头,又搅了几回,没有发现砂石,于是飞起一脚踹在那木筐上,堆尖了的灵谷立时洒出不少,在地面上翻滚着,他这一脚颇具功力,将箩筐里的灵谷踢得与筐边齐平,有如精确量过一般,然后高叫:“五十斤!” 伺候的粮库仆役上前,将这一筐灵谷倒入一个麻袋中,扛到墙角码放整齐。 接着是下一筐,下一脚,下一个五十斤...... 连过六筐,最后用一个小斗过秤了剩下的一十三斤。 旁边的账房算盘珠子打得飞响,口中不住报数,最后一锤定音:“三百一十三斤六两六钱,六钱抹零!” 在账本上写了之后,给刘小楼扫了一眼,确认之后让他画了押。 刘小楼确认了,埋起来的那一袋有八十斤不到。 灵田的全收割期前后只有九天,一过天时,稻穗就会枯萎,里面的灵谷就会大量散发灵力,剩下的灵米便没什么灵效可用,甚至败坏不堪,当作普通米粮食用也不可得。 所以收割期是非常紧张的,最后几天,连田庄中的庄头、账房和臧氏族人也下了地,拼命抢收,整座田庄都充斥着紧张的气氛。 但刘小楼可用迷离香筋收割,节省了大量工夫,赶在收割期前一天,便完成了绝大部份任务,只剩最后一块三亩七分的灵田了。 到了这一天,便陆陆续续有人影在林中晃动,刘小楼知道,那是干完了活的修士们在周围窥测。有些修士修为稍高,或者法术比较适宜收割,干起来就快,提前清理完自己的那分灵田,便会趁着剩余的空暇去往别人负责的田土上寻找机会。 不多时,果然有人自林中出来,笑嘻嘻的询问刘小楼,是否需要帮忙:“小兄弟,一亩地只收你十斤,如何?” “不用。”刘小楼当场拒绝。 “只剩最后一天了,若是收不完,你可就得赔惨,呵呵。” “这是我最后一块地了,能收完,兄台请往他处吧。” 来人笑着摇了摇头,穿入密林消失不见。 第十六章 米贼 此人没有耍横,应该是个品行端正的,刘小楼目送此人远走,满是敬意,在他身后拱手为礼。 可到了傍晚天色渐黑之时,便有那品行不端的出现了,自林中忽然冲将出来,冲到田边后挥斥镰刀割上几把,转头就跑,追都追不上。 刘小楼炼气三层修为,还没到飞剑离身的地步,只能冲着对方背影怒吼两声,跳着脚的骂上两句“花孙子”。 最后一块灵田收得气闷之极,先后被抢了十多次。尤其是最后一次更为郁闷,对方修为明显高出两筹,赖在田边不走,刘小楼冲上去力拼数次都无功而返。 打也打不过,骂也没什么卵用,对方只是蒙着黑巾闷头收割,足足收了他两分地,才不紧不慢捆好后打包带走,竟是没有分毫办法。 好在这是他最后一块包干的灵田,前前后后被收走了二十来斤,倒也无关大局,就当喂狗了。 当晚交完灵谷后,离交割数只差了一百来斤,埋在隐秘处的灵谷共有四袋,大约三百余斤。此刻当然不能一气交齐,到明晚最后交粮时,他打算再交个三、五十斤便成,没有完成的数目,拿银子去抵,就当花钱买米了,一斤灵米二两银,价虽高,但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。 回到田间,刘小楼调息了半个时辰,趁着月黑风高之际,蒙上了黑巾,戴上了斗笠。 别人可为之事,吾亦可为之! 目标是早就瞄好了的,就在山谷东南端,刘小楼每晚交粮时,都要从山上经过,可以看到山谷中哪块灵田没有收割。东南端有一块灵田很大,超过四亩多地,灵稻至今还齐齐整整的生长着,相当显眼。 身在半山腰处,借着月色观看多时,灵田处悄然静谧,四野无人,也不知是臧家没有分来帮工,还是分到此处的帮工没有来得及收割,总之就是它了! 首发域名m.biquxs。com 又耐着性子等了半晌,待一片乌云飘过,遮住了璀璨的月华时,夜色顿时深沉了几分,山谷下方更加黝黑,几乎伸手不见五指。 “走起!”刘小楼给自己鼓了鼓劲,纵身就扑了下去,身形迅捷、威猛如虎! 几个起落便下到山脚,弯着腰嗖嗖疾冲,很快便来到田边。 果然是伸手不见五指,正是偷米的大好良时。 刘小楼蹑手蹑脚进入田中,也分不清身处何地,忍着穗芒的扎刺,抛出迷离香筋,立刻动手拔稻,拔起一丛就扔到身后的背篓中,不多时便已塞满。 向后几步退出水田,差点被脚后田梗绊倒,煞是狼狈,但此刻也顾不得这许多,将背篓中的稻秆倾倒出来,用一根稻秆捆扎了,暂时堆在田埂上。 返回田中,继续干活,往返多次,连割了五、六捆。 一边干活,一边还仰头望向天空,天上那朵乌云即将飘开,月光将重新显露,到时候最好先撤回山腰,等待良机再行下山。 正琢磨时,迷离香筋向前一甩,却甩了空,没有缠着稻秆。 不及细想,迷离香筋甩向更远处,这回缠着了,刘小楼真元灌入香筋,向回一带...... 一声轻呼在脚下响起:“哎哟......” 刘小楼呆了呆,定睛一看,套回来的不是稻秆,竟是条人影! 乌云飘过,月光重新洒落,这回看得真真切切,就是个人,脚踝上还缠着自己的迷离香筋。 再看稻田之中,到处都是蒙着黑巾的偷米贼,如同没头苍蝇一般,在月光下张皇失措,四处乱窜。 被缠住脚踝的那人坐起半个身子,去抓迷离香筋,冲着刘小楼惊怒:“你个戳巴子,没长眼珠子?” 刘小楼同样惊骇莫名,无暇跟他纠缠,收回香筋,几步回到田埂上,将自己抢收的一地稻穗抓上,大部分塞入背篓之中,塞不下的双手各提几捆,迅速跑入山林之中。 爬到山腰处时,喘着气回首下望,那片稻田上已空无一人,被收割得七零八落,原本齐崭崭的稻田,满满的稻谷,如今只剩了一小半,如同狗啃过一般不成样子。 “这帮偷米的狗贼,真娘的多!”刘小楼恨恨唾了口唾沫,痛惜的看着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稻田,犹豫了片刻,终于还是离开了。 瞄着这片稻田的贼子太多,说不得就会惊动了主家,到时候被拿了现成的贼赃,可就得不尝失了。 寻了个僻静之处清点收获,背篓中五捆,左右手各三捆,足足十一捆,收获不俗! 咦?十一捆?如果没记错,自己也就收割了五、六捆吧? 再仔细辨认,果然,六捆是连根拔起的,这是自己干的,剩下五捆都是自稻秆半截隔断,明显要短得多,也不知是谁干的。 这番意外收获,抚平了刘小楼惊惶的心绪,心情舒畅了许多。 他立刻动手,去穗扬灰,差不多得了七、八斤,满意的送入背篓,赶往下一处目标。 下一块灵田稍微偏僻一些,藏在山角旮旯中,只有一亩多地,且较为狭长,从山上俯瞰,被旁边的一片大树遮挡,很难发现。如果不是前天路过时下去小解,刘小楼还真发现不了。 摸到灵田上方,刘小楼纵身下跃,落到树桠上,轻轻拨开树枝查看动静。 这一看,心下不由一沉。 这片灵田已经有人来了,刚刚开了个头,收割了大约一分地的模样。 刘小楼有些懊恼,又有几分不甘,借着月色凝目望去,见此人是个女修,看不出年岁,身段倒也婀娜,关键是没有黑巾蒙面,大大方方的以长剑收割。 既未蒙面,便说明这块灵田是人家包干的,手法不是凌空御剑,说明其人修为未到炼气高阶,也就是没到八层以上——当然,炼气八层的高手也少有愿意过来帮工的。 再看片刻,发现她长剑始终没迸发出剑芒来,否则割起稻穗来哪会那么狼狈?也就是说,其人修为未至炼气中阶,也就是五层以上。 如果是这样的话...... 岂非又是个好机缘? 刘小楼再度将黑巾蒙上,从树干上悄然跃下,蹑手蹑脚来到田边。 离着田埂还有数丈之远,便猫下腰来,四手四脚爬过去。 第十七章 一失足成千古恨 一点一点抬头,看见那女修还在对面十余丈远处努力收割,不时直起身子,单手叉腰抹一抹额上的汗水,月光映照在她脸上,看得刘小楼心中一动:真好看啊,比乌巢镇头条巷口的晴姐还要美上一倍! 此刻不是月下看美人的好时机,刘小楼收回杂念,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,见她丝毫没有发现自己,于是甩出迷离香筋开始收割。 此刻再无别的贼子过来搅扰,干得虽然小心,却胜在一个稳字,既然稳了,当然也就不会慢。 连续收割了小半个时辰,眼前这四、五分地都被拔秃了,稻穗也打包往林中运了好几趟,和那女修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,尽到了六、七丈远。 凡事不可过贪! 刘小楼给自己敲了敲警钟,捆完最后一捆稻穗,小心翼翼倒转身子往回爬。 适可而止,得换个地方。 刚爬了几步,忽听身后一道声音响起:“割够了?” 刘小楼头皮一麻,知道自己暴露了,嗯,或许早就暴露了,毕竟自己不是大白鹅,不擅此道,失手在所难免。 此时此刻,他心头反而一松,干脆大大方方站起身来,回头望去,那女修绰着手,环抱长剑,看着自己冷笑。 被抓了个现行,刘小楼倒也不惧,拱手道:“在下偶然路过,担心姑娘收割不完,误了天时,故此顺手为之。嗯,收得差不多了......” 一秒记住http://m.biquxs.com 那女修顿时笑了:“这么说,你是路见不平,仗义相助了?” 刘小楼正色道:“一点小忙而已,姑娘不须多谢,天色不早,在下告辞。” 说着,拔脚就走,向着密林蹿了过去。 树林近在咫尺,洞阳派姓韩的家伙都追不上自己,不信你能追上! 正窜行之际,忽觉脑后一阵劲风刮起,当真凌厉之极,心下大惊,脖子下意识向旁边闪了三寸,一柄飞剑擦耳飞过,将前方一棵碗口粗的杉树斩断! 剑光在密林中绕了个圈,飞回女修手上,女修冷冷道:“跑啊!接着跑!” 飞剑! 刘小楼顿时呆住了。 此时此刻,当真欲哭无泪。 至少炼气十层的大圆满高手,跑来当帮工收割灵田? 收割灵田的时候,笨手笨脚,既不放出剑芒,更不运使飞剑? 是不是有病?你是不是有病? 再向前几步,就是林子,但刘小楼不敢向前再跑半步,而是缓缓转过身来,可怜巴巴的望着这位女修,沮丧无比。 “谁给你的胆子,就敢来本姑娘这里偷米?”女修扬了扬脖子,不屑问道。 刘小楼老老实实回话:“家里穷,实在揭不开锅了。” “穷?穷就是你偷米的缘由?再穷也不能堕了志向!”女修毫不客气的教训起来。 “前辈说得是......” “哈,前辈?” “啊,姑娘说得是,在下一时糊涂,今后一定痛改前非......” “我问你,主家给的酬佣不够么?” “够,够的......” “为何还要起这般下作心思?” “人难免有偶尔糊涂之时,一失足成千古恨......” “走吧,去庄子里跟主家说!” “此事......在下愿赔!” “赔?你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么?能赔得起什么?” “在下取了多少灵米,都愿双倍奉还......” 听了刘小楼的赔偿条件,女修不由笑了:“本姑娘要你这些灵米作甚?吃得完么?” 看不上灵米你跑来这儿当什么帮工啊?刘小楼心下腹诽,脑子急转,转来转去,他发现自己实在是没什么可以赔出来的,在女修“跟我走吧”的催促声中,不由大急:“姑娘放过这一回,所谓不打不相识,今后但有吩咐,在下赴汤蹈火,在所不辞!” 这句话依旧没起到什么作用,女修对刘小楼的“赴汤蹈火”显然没什么兴趣:“你自己走,还是我把你捆起来,拖着走?对了,把面巾摘了,脸露出来,鬼鬼祟祟的家伙......” 刘小楼无奈摘下黑巾,整理端正有些杂乱的发髻,努力冲女修眨了眨眼睛——只剩最后一招了,以色诱之。自己好歹是和卫鸿卿并称乌龙山双秀的人物,不敢说潇洒倜傥,但好歹也是面容俊朗。 黑巾一摘,朦胧的月华一照,更增俊秀之气。 这一招似乎还真有点用处,见了他的模样,女修神情顿时凝滞了三分,怔怔注视着,半晌无言。 刘小楼只能继续眨巴眼睛,口中不停告饶:“在下知错了......” “转过去,向左转……” “啊?好的……” 女修忽问:“你叫什么?何处修行?说实话。” “在下......乌龙山散修,刘小楼。”刘小楼不敢隐瞒,面相已露,人家一去庄头那里就能查得明白,为今之计,只有以最坦诚的态度认错,或能挽回万一。 “你是乌龙山?” “是,就在乾竹岭上,姑娘但有吩咐,无有不从!” 又沉默了片刻,女修挥了挥手:“走吧。” “啊?” “走吧......” 这……美男计得授了?刘小楼一时间有点发懵,却又不敢多问,一步三回头的钻入密林。 回首之际,见她仰头望天,不知在思索什么,也管不得那许多,加快脚步离去。 离开时,之前存放在林子里的那些稻穗,也顺手牵走了。人家又没说送回去,也没说不许拿,当然是要带走的。 刘小楼脚步越来越快,真元流转,使出平生之力,加速逃离此间。寻了个僻静之处,匆匆将今夜的收获打理成稻谷,装进袋子里,着急忙慌的赶往田庄交差。 这两日是抢收的最后时日,田庄粮库没有关门,哪怕是半夜时分也在收粮,刘小楼将稻谷上交,总计五十六斤,距离应上交数还差五十斤。 他也没心思多待下去了,认罚一百五十两银子了事。他身上没那么多银子,却有取自锦屏山庄的金子和玉佩,将所有的十多两金子和一块玉佩抵了罚银,这趟帮工的活计便算交差。 匆匆忙忙将埋在田里的四袋灵谷挑上,连夜离开了鹅羊山。走到天明时分,离鹅羊山已经五、六十里之遥,见到了乌巢河,这才松了口气。 第十八章 狗大户 行到午后,重回乌巢镇,径直前往镇上的粮铺。 店家看着他肩上挑着的四个麻袋,眼中一亮,问道:“刘小仙师,这是灵米么?” 刘小楼将麻袋撂下:“掌柜的,幺一幺。” 掌柜的喜笑颜开,立刻招呼两个伙计过秤,口中问道:“小仙师今年来得可早,头一个!是鹅羊山的灵米么?” 刘小楼盯着两个伙计将麻袋过秤,向掌柜的道:“除了鹅羊山,湘西哪里还有灵田?” 很快,秤便过完了,一共三百二十八斤六两,这就是刘小楼辛苦六天的所得。 “我带零头走,留三百斤,掌柜的开个价吧。”刘小楼道。灵米嘛,尝个鲜就是了,他孑然一身,不是修行世家,没福气拿灵米当米饭来吃,三百斤灵米,这得吃多久?半年都消化不完。每天跟山上守着这些灵米,一顿顿吃下去,太耽误工夫,还干不干活了? “老样子,一百斤灵米一百六十两银......” “不要银子,要灵石,掌柜的,我知道你有,这东西你又用不上,换给我就是了。” “呵呵......灵石可不好弄啊......” “跟鹅羊山一样,一百斤灵米换一块灵石。” 记住网址http://m.biquxs。com “呵呵,小仙师欺我不是修行中人?老夫虽不懂修行,却懂行情,小仙师说的是鹅羊山的罚金,可不是行价。” “那就……总共两块灵石,饶上一百两银子!我这灵米可是头茬,新鲜!” “小仙师说笑了,三百斤灵米,行价一块半灵石,当然,没有半块之说,老夫补你二百两足银。” “掌柜的,我家老师刚刚羽化仙去,剩我自个儿孤零零活在世间,举目无情......” “这,和你老师仙去又扯上什么了......” 经过一番交涉,刘小楼最终将三百斤灵米全数留在了粮铺中,换得两块灵石,这个价其实已经很不错了。掌柜的望着他袋子剩下的二十多斤灵米,问:“不卖了?” 刘小楼笑道:“我自家辛辛苦苦打下来的米,是个什么味道,总该尝一尝吧,说起来惭愧,灵米也去收割过两回,却从没正经吃上,也不知是啥滋味。” 掌柜的点了点头:“也是。” 正要交付,却不妨一群人簇拥着个公子哥挤了过来,将刘小楼寄到一旁。 刘小楼正要发火,却见那公子哥身后一人冷笑着冲刘小楼亮出半截长剑,剩下大半截长剑还在剑鞘里,却已经泛出如霜般的剑芒余晖。 刘小楼一腔怒火顿时被迎头浇灭,只得往边上又让了让。 那公子哥却没拿正眼看他,而是饶有兴味的冲掌柜的道:“哟?头茬的灵米?这可少见?你们湘西也产灵米么?” 掌柜的立刻笑脸相迎:“这位公子气度不凡,不知来自何处宝地?” 自有人代回话:“我家乃越州欧阳氏,途径此地,莫以为可欺,老老实实做你的生意,少不了你的好处!” 掌柜惊讶道:“原来莲溪堂的公子爷,小老儿有礼了!这是我湘西鹅羊山灵米,最是灵根深厚,公子爷有意么?” 公子哥问:“鹅羊山?” 刚才亮剑之人低声耳语:“公子,不可久耽,须得连夜赶路。” 公子哥点头道:“那就不去鹅羊山了,将这些都带回去。” 刘小楼实在忍不住了:“这是我的米!” 掌柜道:“你刚才都卖给我了。” 刘小楼道:“你还没付灵石。” 那公子哥却不耐他们的争执,问刘小楼:“你卖给他多少钱?” 刘小楼回道:“他只给两块灵石,我正犹豫呢。” 那公子哥扫了一眼四个麻袋,点头道:“是这个价。” 掌柜向刘小楼道:“你看,我家店铺最是公道......” 话音未落,那公子哥向刘小楼道:“我给你三块。”说罢,晃晃悠悠离开,沿着街道继续逛了下去。 他身后的一帮仆役将四个麻袋扛走,那亮剑的随从过来抛给刘小楼三块灵石,紧随而去。 刘小楼望着他们的背影,叹了口气:“狗大户!” 掌柜的点头:“越州欧阳氏,的确是大户,大得没边儿......” 刘小楼浑身上下摸了个便,终于摸出仅剩的二十两银子搁在柜台上:“掌柜的,多谢了。” 掌柜的笑道:“巧了而已。” 刘小楼忽然有点后悔:“应该留两斤的,我自己还没吃过。” 掌柜道:“种田人吃不上自家米,天经地义!老老实实吃普通米粮吧,喏,二十斤,也是新米,够你吃一个月了。” 虽然没吃上自家的米,刘小楼还是很高兴,返回乌龙山,跟田伯屋里略坐片刻,没听到什么风声,于是回到乾竹岭家中。 一斤新米下锅,熬了一大锅米粥,喷香扑鼻。 大白鹅扑棱棱扇着翅膀冲了过来,叼着一条肥鱼甩进锅里,围着刘小楼脚跟前打转,开心得好似过节似的。这回肥鱼的内脏被掏出来了,它居然回剖鱼了? 刘小楼给它盛了一盆鱼粥,一人一鹅围在火炉前,吸溜吸溜大快朵颐,吃得好不痛快! 略微遗憾的是,没吃上灵米。当然,灵米所含灵力是很少的,就算吃上一大锅,最终转化成真元的,只有一丢丢,于修行几乎没什么用场。这种东西,必须顶替普通米粮长期食用,日积月累之下,才能有所毗益,对刘小楼这种穷困潦倒的破落户,无疑是种奢望。 所以刘小楼也无所谓,毕竟到手的三块灵石才是修行正途。 穷家是留不住余财的,刘小楼一刻都不愿耽搁,立刻进入修行状态。 三玄功法运转,将掌中灵石里的灵力一丝丝抽取出来,在体内经脉中洗炼为纯粹的真元,涌至手厥阴经第二穴——天泉,不停的叩击着穴关。 刘小楼不知道别家的功法是如何打通经络的,但他三玄门的功法就是如此,水磨的工夫,一次一次,持之以恒,其中自然包含各种变化,时轻时重、时快时慢,时如细水长流,时如暴风骤雨。 看似毫无规则可言,却是有其一贯的修行宗旨:一切修为之法,都以应对穴关被冲击之下的各种反馈为要,根据反馈所带来的各种感受,施以不同的冲击策略。 因此,三玄功法炼起来并不枯燥,反倒十分有趣,甚至让人沉溺其中而难以自拔。 第十九章 秋风秋雨天 手厥阴经这九大要穴,明显要比之前四条经络上的各处穴道更加难以打通,所需真元也要多得多,之前几条经脉平均下来一块灵石通一穴,到了手厥阴经天池穴这里,就需要两块才能冲关成功,目前正在冲击的天泉穴感觉也差不多需要两块灵石,至于之后的曲池、郗门、间使、内关、大陵、劳宫、中冲等七穴需要多少,更是尚未可知。 修炼的日子简简单单,整座乾竹岭似乎都沉寂了下来,每天打坐、吃饭、踢大白,打坐、吃饭、踢大白...... 每到修行的时候,大白鹅就摇身一变,在刘小楼的拳脚威逼下履行三玄门的管家兼家仆职责,在院子里捉虫除草,清理那些爬上梁柱的藤蔓,有时候还管捕拿老鼠。三玄门的肉食供应也主要依赖大白鹅的贡献,乌巢河里的肥鱼是其中的主项,其他还包括竹林中的山蛇、野鸡、野兔、山鼠之类。 这厮的活动范围很大,不仅满山乱窜,偶尔还会顺着乌巢河跑出山外,不知从哪户人家叼来几块腊肉,又或者一些亮晶晶较为晃眼的东西,比如几枚铜钱、一块碎银、一颗金豆之类,所以单就刘小楼的生活水平,如果只是维持门户日常开支,可以说是完全够用的。 如果需要用钱,去大白鹅的草窝里掏一掏,总会有些小惊喜。 鹅羊山灵田的收割期本就是深秋时节,刘小楼回山之后没过几天,山雨就淅淅沥沥下了起来,细如牛毛,伴着雨水拂过的山风也较以往冷了许多。 刘小楼趺坐于屋檐下的露台上修行,偶尔从功法运转中脱离出来,听听雨声、感受着微冷,清醒清醒头脑。 到了吃饭的时候,刘小楼便在院外林中摘一些竹荪、野菜、嫩笋,切一盘大白鹅带回来的腊肉,或者煮一锅鱼汤、烤一只野兔山鸡。 有时候,他也会想一想那个在鹅羊山收割灵田的女修,不知道自己当时说的那些话,她会不会当真?如果当真过来找自己做事,那就太好了。 不管怎么说,一个炼气十层大圆满的修士,无论眼界、底蕴,还是所掌握的资源,都是自己这种底层修士可望而不可及的。她交办下来的差事,就是自己的机缘。哪怕是白忙活一回,也是可以接受的,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,不可能每次都白干吧? 秋雨连下了七八天也没停歇,大白鹅又一次从山下回来,回窝埋藏好此行的收获,便习惯性的来到乾竹岭最高处的石缝顶端。 记住网址http://m.biquxs。com 它背着双翅俯瞰整座山岭,满意的视察着自家的领地,任细密的雨丝在它头顶聚集成水滴,慢慢滑落,这股乌龙山中特有的清凉之意让它感到极为惬意。 一处处的云团自山谷各处不时升起,有的快、有的慢,在群山之间弥漫。 好几次,大白鹅都将翅膀舒展开来,想要飞过去,飞入那云雾缭绕之中,但连栽了几个跟头之后,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异想天开,狼狈的爬回峰顶,继续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。 濛濛秋雨中,它忽然看见有人缓步登山,身影在云雾中时隐时现,于是扑棱着翅膀跃到旁边的一棵小树上,扯动树桠间垂着的一条细藤。 “叮咚,叮咚......” 房檐上悬挂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动,衬得山岭愈发清幽。 刘小楼从修行中苏醒,侧耳倾听。修行上了一个台阶,耳力比半年之前强了许多,倾听片刻,分辨出轻微的脚步声自竹林中传来,于是查看了一下胳膊上的迷离香筋,又将三玄剑置于身后转手可得之处,深吸了一口气,朗声道:“何方高士,入我山中?” 来人一身青衣,却不是盼望中的女修,而是戴升高。 刘小楼连忙起身相迎:“戴散人!” 戴升高推开柴扉,点头道:“小楼,半年不见,修为大有进益啊。” 刘小楼有些惭愧,躬身道:“多承前辈提携......请上座,以避风雨。” 上得露台,看了看头顶遮挡风雨的屋檐,又望了望四下山间雨景,戴升高和刘小楼对坐,微笑道:“乾竹岭风雨绝佳,今日有得眼福了。” 坐下之后,戴升高浑身散发出浓重的水雾,转眼间衣鞋俱干。 这是炼气高阶,至少八、九层以后才有的本事,刘小楼很是羡慕,愈觉前路漫漫、征程遥远。 去屋中取了茶具,就着屋檐淅沥沥滴落的雨水,生火烹茶。 “前辈修为高深,威望素著,寻一风景绝佳之处修行,易如反掌。” “我是个劳碌命,等闲空不下来,若有机缘筑基,再安享晚年吧,呵呵。” “老师生前曾说,他平生好友之中,若有人能筑基,前辈必定是第一个。” “哈哈,那就借你老师吉言了。” 水煮沸,送入一把乌巢镇上买来的野茶,须臾,茶叶化开,刘小楼举盏相邀:“前辈请。” 啜着茶水,戴升高道:“英雄大会的事,差不多平息了,洞阳派已经收手,你无需担忧。” 这是个好消息,刘小楼点头:“是。” 戴升高又道:“所以......有个事,你自家斟酌。” 正好手中灵石将要用完,天泉穴也依旧没到冲开的时候,有了新的机会,刘小楼又怎么可能不愿意呢? “前辈请说!” 戴升高道:“其实我也只是向你传信,究竟如何,我并不清楚。” “传信?传谁的信?”刘小楼疑惑道。 “卫鸿卿。” “啊......卫兄?前辈有他的消息?” 戴升高解释:“前些天,我去了一趟天门坊,天门坊知道么?” 刘小楼点头:“听老师说过,咱们湘西最大的坊市,比潭州坊市还要大,但还没机会去看看。” 戴升高道:“天门坊在乌龙山以东二百里,不仅是湘西,甚至整个荆湘,都是最大的坊市,我就是在那里见到卫鸿卿的。他问了问我的行程,知道我这两天要回来,便让我给你带个信,邀你尽快去天门坊见他。” 说着,取出一页黄纸,上面写着一句话:“要事相商,见信速来。” 果然是卫鸿卿的笔迹。 第二十章 三玄经 看罢书信,刘小楼叹了口气:“这厮,真是不想搭理他。” 戴升高笑道:“以我观之,当是让你过去做桩买卖,是否愿去,由你自定。卫鸿卿说,你若愿去,须于下月初一前赶到,他会等你到那个时候,过了时日,便不等了。” 算了算时日,距下月初一只有六天了,正好自己手中的灵石也差不多用完,时日还算宽裕,至于能否冲破天泉穴,则属未知。 “多谢前辈专程送信,晚辈实不知该如何相报。”刘小楼躬身道谢。 戴升高摆了摆手:“我此行送信,不过顺手而为,其实有事相求。” 犹豫片刻,道:“你家所传三玄经......能否借我一观?” 见刘小楼愕然,戴升高忙道:“其实当日先生在时,曾答允和我切磋这个,嗯,三玄经中所载道法,只是当日心有旁骛,故此失了机缘。先生故去后,每每思及,总是怅然,常于午夜梦回,遥见先生风致,这个......” 见他老脸微红,说得吭吭哧哧,刘小楼顿时明白了:“前辈稍待,待晚辈取来。” 戴升高是老师多年好友,过去每年总要登门几回,和老师把酒共醉,又或者携手下山,生生死死不知经历过多少回。自家师门这点玩意儿,于人家而言真没什么值得隐瞒的。 当下转身进屋,在床榻下撬开地砖,一堆书册中取出本泛黄的牛皮册子,封页上写着三个字——《阴阳经》。 三玄门传承共有三经,《玄真经》、《迷离经》、《阴阳经》。 记住网址http://m.biquxs。com 《玄真经》就是刘小楼目下修行的主要功法,《迷离经》则是迷离香的炼制和使用法门,至于《阴阳经》,就不须多言了。 将《阴阳经》递给戴升高,见他兀自老脸泛红,面露尴尬,于是替他排解道:“前辈,阴阳双修乃是天道,老师常说,人生世间,外合天地,内互阴阳,方是成道正根。女子无夫为怨女,男儿无妻为旷夫......” 戴升高干咳两声,打断道:“是是是,你老师所言确实正理,嗯嗯,我不带走,就在这里看,看看就好。” 刘小楼笑了笑,没说什么,也不打扰戴升高看书,自己坐在一旁,继续吸纳灵石、转化真元,以叩穴关。 修行不知几个时辰,睁眼时,已是夜幕低垂,忽听身边戴升高喃喃自语:“明珠暗投?明珠暗投?这......何解?” 刘小楼当即解答:“前辈,明珠非真珠,乃观想而生,观想腹中有金光闪闪一珠,与脐下道根相通,来回出入,入根时不见,此谓明珠暗投。” 戴升高拍了拍脑门:“原来如此,原来如此。”趺坐凝思其义,下意识便在露台上前后动弹,那露台是竹木搭建,一时间被他摇得咯吱咯吱响,而他却浑然不觉。 刘小楼心下好笑,却也没出言打扰,而是起身下台,至灶边烧火做饭。 柴堆上丢着只五彩锦鸡,断了脖子,应该是大白鹅刚刚抓回来的,连内脏都掏空了,于是拔去毛羽,抹上酱料,用根树枝叉了,架在灶边烘烤。 锅上水沸后,将竹荪、野菜、野瓜之类切好炖煮。 半个多时辰,饭便做好了,一锅汤、一只肥鸡。 大白鹅闻到香味,从林中窜了出来,惊动了一直在下意识前后动弹的戴升高,戴升高如大梦初醒,失笑道:“腹中空空如也,此法果然不俗。” 两人一鹅围坐而食,戴升高谈些修行界的奇闻逸事,又或是请教几个《阴阳经》中的疑难,一顿饭吃得甚是热闹。 如此过了三日,戴升高将经书放下,叹了口气,道:“此中之道,奥义无穷,不可多看,否则沉溺而不可自拔也。” 刘小楼问:“前辈不看了?” 戴升高道:“三日之功,所学足矣,且此道不可只是埋首于经义,须得......嗯......历练......” 刘小楼指点道:“老师在时,常往乌巢镇头条巷历练,老师曾言,巷口那位晴姐,虽未学此经,但无师自通,往来之间相得益彰,颇具神妙。” 戴升高喜道:“那敢情好,嗯,小楼,我便下山,不再打扰了。” 戴升高离去后,刘小楼也到了修行的关键时刻,随着最后一块灵石消耗殆尽,天泉穴关终于被撬开了口子,真元汹涌而入,积养于天泉元池之中。 第二穴,终于告破! 掐指一算,离卫鸿卿约定的十一月初一还剩三天,应当动身了。 他这些天也在思索,究竟去不去赴约,想来想去,还是觉得应该去一趟。不是为了那根老参,当然也不光是为了有可能的那桩“买卖”,关键是,那是卫鸿卿的邀请,无论如何,他是自己唯一的好友啊,除了他,也没人愿意坑自己了...... 大白鹅站在柴扉前,昂着脖子目送刘小楼,嘎嘎叫唤着。 刘小楼捋了捋它头上的鹅毛:“守好家,跟外面见了什么好东西,别万事不顾的带回来,得分人,懂么?” 初冬将至,乌巢河水位下降了许多,撑竹排下山时,很多地方都比较费劲,折腾到月上树梢,才汇入下游,顺河而下,一夜远渡百五十里,在乌巢河向南折拐的河湾处登岸。 这里距天门坊尚有七、八十里,需要翻过武陵山。听说武陵山山势险峻、崖壁陡峭,可不是乌龙山那种缓慢起伏的山势可比,其中不仅毒虫猛兽众多,更有贼人出没。 但此山南北绵延,若是绕行的话,要多出近两百里路来,太过费事,刘小楼最近修为勇猛精进,自忖应该没什么大问题,在山下稍作调息,也不管天色未明,豪兴大发,趁夜登山。 这是他头一次进入武陵山,刚翻过一座小山头,眼前便出现了一条深涧。涧深二十余丈,月光下,涧水泛着粼粼波光,看上去并不深。两边都看不到头,若是绕行,不知要绕多远。 离对面的山头也就是十来丈远近,最近处那棵横生在山头的老松向着自己这边斜垂下来,估计都不到十丈远。但就是这点距离,却让炼气三层的刘小楼无法逾越,只能望而兴叹。 就算老师还在,也过不去吧?也不知筑基之后,能否一跃而过? 左右看了看,没有一棵树长到十丈那么高,所以搭桥什么的,实在不方便。 最方便的办法,就是直上直下。 第二十一章 山行 寻了几根青藤连接在一起,大概结了七八丈长,一头系在旁边的树干上,另一头攥在胳膊上,刘小楼纵身跃下,离地还有十丈左右时,青藤到头了,于是弃藤,认准一处凸起的岩石落下,双脚借力之后,继续向下纵跃。 再跃时,落脚的一段老树根却腐朽不堪,顿时踩断,刘小楼身形直向下坠。 毕竟修行了十年,倒也不见慌乱,双手成抓,在目力所及之处搜寻可以抓到的借力之处,或是一棵草,或是一块石头,或是一条石缝,如此几次,余光瞟过脚下,估摸着至涧底已不足四、五丈,于是凌空翻了个筋斗,落入涧水之中,溅起一片水花。 还是跳崖少,经验不足,落地时姿势不对,屁股先行着地,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。 刘小楼揉了揉屁股,缓过劲来继续赶路,几步之后开始攀爬。 以他的修为,攀崖比下崖要容易得多,耗时虽久,却胜在稳当。一刻时后,便已经攀到崖顶那棵老松处,真元流转,翻身而上。 回首望去,如此险峻之地,自己却如履平地,自豪感油然而生。 正骄傲时,一根青藤忽然自对面抛过来,在脚下这棵老松的树丫上绕了几圈,然后扯直拉紧。 一条人影踩着青藤飘然而至,头戴斗笠,瞧不清面容。他看了一眼刘小楼,道了句:“赶路?”没等回答,就走远了。 刘小楼“啊”了一声,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,又看了看那根形成绳桥的青藤,拍了拍脑门,那股豪兴忽然没了踪影。 转身赶路,没走几步,刚才搭绳桥的斗笠客却在前方驻足,形容可疑的打量着自己,刘小楼立生警觉,真元流转,准备接敌。 首发域名m.biquxs。com 甭以为你会搭绳桥,爷就怕了你,大不了做过一场! “刘贤弟?”那人忽然开口,然后哈哈一笑:“夜色太黑,险些没认出来,真是贤弟!”说着,摘下斗笠。 刘小楼一阵惊愕:“左峡主?这还真是......巧啊......” 此人正是同为乌龙山散修的左高峰,修行洞府位于半亩峡,离刘小楼的乾竹岭有十七、八里,隔着五、六座大山,平时难得一见。 若是往日,和左高峰偶遇,通常是互不理睬的,顶多也就是点个头而已,但半年前被卫鸿卿讹去贺礼之后,便有了同病相怜之谊。 “半年不见,刘贤弟一向可好?” “托左峡主的福,还过得去。” “这大半夜的,贤弟欲往何处?” “小弟欲往湘东访友,峡主呢?” “左某去石门探亲。今夜与贤弟相遇,那还真是巧了,哈哈。” “当真有缘,哈哈。” “既如此,可结伴而行。” “恭敬不如从命!” 于是二人结伴,一道翻越武陵山。 山中果然虫蛇密布,一路行来,遇到不少。左高峰炼气七层,修为比刘小楼还要高出四层楼,如今结伴同行,普通虫蛇对他们而言构不成威胁,只是林中撞见的一条铁头银环蛇着实棘手,若是刘小楼一人遇见,恐怕讨不得好处,但有左高峰在侧,一个正面诱敌,一个绕后侧击,耗费少时,便将这条剧毒的灵蛇拿下。 蛇胆给了刘小楼,刘小楼毫不耽搁,一口吞下。这是铁头银环蛇最具灵性的部位。吞下去后,一股浓郁的灵力在体内游走,被刘小楼炼化为真元后,直冲双目,汇聚于睛明穴,竟然一举将睛明穴打通。 睛明穴是足太阳经中的穴位,刘小楼尚未炼至这条经络,没想到却被一枚蛇胆给打开了穴关,一时间又是欢喜,又是忐忑,也不知将来会不会影响到足太阳经的修炼? 刘小楼仔细回忆功法,此举似乎并无不妥,这才安下心来。 除了蛇胆外的其余部分都归左高峰所有,被他装入身后的包袱中,他打算用这条蛇身上的蛇皮、蛇筋炼制一种法器。 两人各取所需,皆大欢喜。 行至第二日午时,一头猛虎出现在两人前方,人虎对峙了多时。 “左峡主,这头猛虎似乎有点不同?峡主见过那么高大的老虎么?尾巴也长......”刘小楼轻声问。 左高峰神情凝重,道:“的确不同,一时间却看不出虚实。” 刘小楼道:“该怎么办?” 左高峰道:“你我从长计议......总之不可示弱。” 正商议时,那猛虎忽然甩动尾鞭,“啪”的一声,便将身后一颗碗口粗的树木拦腰击断。 刘小楼骇然,抽出背后的三玄剑,在身前舞出剑花;左峡主也同时抽出手斧,向着那猛虎比划,口中“吼吼”大叫。 刘小楼用剑向身旁斩去,真元流转,剑光掠过身边一棵同样粗细的大树,将那刻大树斩断,左峡主则持斧疯狂劈砍身边的藤蔓,斧芒闪耀处,周围一片狼藉。 在双方互相威吓之中,那猛虎渐渐退开,纵身跃上树梢,几个起落没了踪影。 两人已时汗透重衫。 有了这番经历,接下来的路便更加小心谨慎了。 山林里的天色总是黑得更早一些,夕阳还在山头上斜挂时,林子里已经暗了下来。两人各居左右,一人警觉一边,提防着周围未知的危险。 可惜他们过于将目光投注在林中远处,没有注意脚下,就听左高峰一声怒吼,被泥土里猛然张开的大网给捞住,高高吊了起来。 左高峰在网中拼命挣扎,双手持斧去割网绳,这网却非凡物,竟然割之不断。 刘小楼想要上前解救,树上却扑下一条身影,黑巾蒙面,掌中一根铁棍狠狠砸向刘小楼:“打你个黑灯瞎火!” 这一棍,势大力沉,带出的劲风狠厉之极,隐隐有罡芒闪现,表明对方的修为至少是炼气中期,可能是炼气五层,或者六层。 闪避已经来不及了,刘小楼双手紧握剑柄,真元疯狂注入剑身,单膝跪倒以为支撑,拼命向上迎去。 “——开!”对方再次暴喝,棍棒径直砸上三玄剑。 刘小楼只觉虎口巨震,身子猛然下挫,剑身也随之向下一沉,几乎贴在了自己头皮上,左脚、右膝平平浸入松软的泥土中足足三寸之深! 无论如何狼狈,总算是挡住了这一棍。 第二十二章 结伴 对方“嘿”了一声,再次举棍,刘小楼于电光火石之间向右翻出丈许,手腕一抖,迷离香筋露出端头,准备拼死反击。 对方见刘小楼逃出,右手腾出来,变化为掌,黑夜之中,就见他单掌隐隐晃动,泛出一团光芒,那光芒好似一只仙鹤,展翅欲飞。 “打你个黑灯瞎火!” 就在这时,忽听吊在网中的左高峰高声叫道:“谭八掌!” 这一声大喝顿时将激烈的斗法打断,刘小楼当即愣住了,凝目看向那人,那人也同样愣住了,斜着跳开三步,身子微微前倾,冲着刘小楼和吊网中的左高峰看来看去。 “是我,左高峰!你打的是刘贤弟,三玄门的刘小楼!” “哎呀!”那人拍了拍脑门,铁棍撒手,一把扯下蒙面的黑巾,冲过去将吊网放下,口中不停念叨:“得罪得罪,大水冲了龙王庙!” 他一扯下黑巾,刘小楼也看清了,这不就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谭八掌么? 说起来,这一面之缘,同样缘于卫鸿卿,此人也是卫鸿卿浪迹天涯的受害者,当日大伙儿在鬼梦崖上曾经一起骂过娘的! 左高峰打吊网中出来,好奇道:“谭老弟,你怎么在这武陵山里?” 谭八掌很不好意思:“原打算出趟远门,路上遇着贼了,盘缠丢得莫名其妙,我就寻思着这山里是个做买卖的好地方,谁曾想头一单就遇着两位兄弟,哎呀,恕罪恕罪!” 一秒记住http://m.biquxs.com 说着,又过来向刘小楼赔礼:“贤弟大量,不要计较为兄的冒失了!” 刘小楼只得苦笑:“无妨无妨。” 谭八掌又伸了个大拇哥:“贤弟好身手,为兄毕身修为的一棍,居然被贤弟轻松挡下了,佩服,佩服之至!” 刘小楼现在手腕还在发抖,哪里谈得上“轻松”,但他和谭八掌不熟,不敢露怯,只是云淡风轻道:“谬赞,谬赞!” 左高峰倒是和谭八掌稍微熟悉一些,笑着闲扯了几句,问他准备去哪,谭八掌说他谭家几位表兄在沅陵,有事相招,他要赶去相会。至于是什么事,那是人家家事,左高峰就不好多问了。 但既然谭八掌丢了盘缠,同道之间有通财之义,便取出纹银十两相赠,谭八掌也不客气,纳入怀中。 左高峰道:“山中虫蛇猛兽太多,更有剪径盗贼出没,谭老弟一个人实在不是妥当之法,不如结伴出山?” 谭八掌当即点头:“娘的,这一路贼子太多,能和二位同行,自然求之不得。” 于是三人笑嘻嘻结伴,一路翻山越岭,待到次日午时,便出了武陵山地界。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,各人去处不同,到此便要分别。这一段武陵山路虽短,相互间却结下了深厚情谊,分别之时依依不舍,互道珍重。 “你我兄弟,于武陵山相见,便是有缘,将来有事,可至半亩峡来寻左某,左某必不敢辞!” “左兄此言不虚,既是有缘,自有再见之日,到时谭某再与左兄、刘贤弟把酒言欢!” “小弟多谢两位哥哥,再见之时,不醉不休!” 于是左高峰向东北方向进发,谭八掌往东南而行,刘小楼则踏上了正东的道路,兄弟三人险些洒泪。 刘小楼东行十余里后,开始掉头向南,行了二十里,又复向西,这一通折腾,足足多绕了二、三十里路,不过好赖赶在天黑前抵达了天门山。 天门山主峰有二,各高百丈,两峰峰顶有天然石梁相接,好似一道通天之门,气象极为壮观,故名天门山。 刘小楼也是初临此地,见了这巍峨天门,大感震撼,仰头观望多时,心中暗道:这番鬼斧神工,说是天神所为也无不可,天上当真有仙神么?也不知仙神所居之处,是否便是这般? 一时间,对寻仙修道更加热切了。 在这天门之下,不知从何年起兴起一座坊市,在其中常驻的各宗各派、各大世家有数十之多,更有荆湘大地的各路散修常年往来,售卖灵材、灵花灵草、灵丹妙药、法器法符的店铺应有尽有,那酒铺茶肆、青楼赌坊、客栈马店鳞次栉比,繁华得无以复加。 一座坊市,胜过乌巢镇十倍。 刘小楼行走在热闹的街市上,看看这家、望望那家,当真是眼花缭乱。 戴升高说,他是在天门坊东头的鸿记酒楼遇见的卫鸿卿,这位结义兄弟素来好酒,寻他的地点,当然首选就是鸿记酒楼,嗯,都有个鸿字,就这家没错了。 一路走,一路找,终于在坊市东头发现了鸿记酒楼。 三层高的酒楼相当气派,此时正是傍晚,进进出出的客人很多,酒楼中的伙计高声唱着听不懂的吆喝,托盘的、提壶的、扛酒的,穿梭不停。 顶层客满,刘小楼便选了二层,靠窗的桌子也没了,只寻了个角落里的单桌,点了三个小菜,上齐米饭和酒水,敞着肚子开吃。 鸿记酒楼背景扎实、实力雄厚,菜肴中有十多种灵禽异兽可供选择,但价格贵得离谱,刘小楼没敢点,点的三个小菜都是普通菜色,只那碗米饭是灵米,又叫了一小壶灵酒,这就单花了五两银子,普通人还真吃不起。 就算刘小楼,也只敢偶尔奢侈一回。 饭菜不提了,那壶灵酒滋味清淡,灵力稍嫌不足,比当日在锦屏山庄痛饮的灵酒差了许多,但五两银子一壶的灵酒,也不能奢求什么。伙计倒是推荐了上好的竹叶青,动辄就是几十、上百两银子,或者干脆就要灵石,他也喝不起。 慢条斯理的吃喝了半个时辰,也没见着卫鸿卿,正琢磨着寻个伙计打听打听,跟里头那排包间里甩帘出来一位,冲着伙计吆喝:“再来一壶竹叶青!” 刘小楼不禁乐了,好你个卫鸿卿,果然在这里! 二人相见,卫鸿卿就是一个熊抱,刘小楼几乎要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。 好容易撒开手,卫鸿卿拍着他的肩膀道:“小楼,就知道你会来,哈哈!” 刘小楼嘀咕道:“那根老山参......” 卫鸿卿笑道:“当真是好东西,不愧是首阳山生长的灵参,我泡了坛酒,你猜怎么着?泡了三个月,三天就喝完了,修为大进,哈哈!” 刘小楼无奈的叹了口气,被卫鸿卿拉扯着进到那个包间:“来来来,给你介绍个好朋友!” 第二十三章 果然有缘 一进包间,刘小楼顿时呆了,不仅是他呆了,包间里那个“好朋友”也呆了。 谭八掌嘴里正塞着根鸡爪,和刘小楼大眼瞪小眼。 “这位是谭家庄的谭八掌兄弟,一根水火棍和灵禽八形功,大大有名!谭兄,这就是我之前曾跟你提过的三玄门掌门刘小楼,年纪轻轻已然一门之主,哈哈!” 刘小楼干咳了一嗓子,拱手见礼:“谭兄,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。” 啃了半截的鸡爪从谭八掌嘴里掉落,他终于反应过来,抱拳道:“果然有缘,有缘啊。” 卫鸿卿喜道:“原来二位认得,挺好挺好,省我一番引见的口舌。” 说话间,一壶竹叶青被伙计送了进来,卫鸿卿张罗着撤去几盘剩菜,又添了两个新的,给刘小楼斟满,三人举杯满饮。 竹叶青是灵酒中的佳品,刚才刘小楼在外面问过,一壶不过半斤,却需二十两。但价高自有价高的道理,一杯下肚,所含灵力比他刚才喝的那壶灵酒浓郁得多。 “卫兄这是发财了?”刘小楼问。 卫鸿卿摆了摆手:“一点小财,不值一提,不值一提。” 说是不值一提,还是将这半年的经历简单讲述一遍。原来他离开乌龙山后,就准备远遁千里,途径天姥山福地时停留了几日,看看能不能从坐拥天姥山福地的卢氏搞到些机缘。别说,还真让他得了机缘,大发了一笔。 记住网址http://m.biquxs。com 至于是什么机缘,发了多大一笔,卫鸿卿就没细说了。 他再一次出去催酒催菜的时候,刘小楼和谭八掌对视一眼,刘小楼打破尴尬,问:“谭兄,卫兄和卢氏有什么瓜葛?” 谭八掌小声道:“我也不知,但他那风流性子,哪次出门不招惹女人?多半还是跟女人有关。哎?刘贤弟相貌不输鸿卿,将来说不得......嘿嘿......” 刘小楼以掌沿端了端发髻,谦逊道:“谭兄说笑了。” 谭八掌夹了根鸡爪进嘴里,又夹了另一根塞到刘小楼嘴里:“这爪子味道不错,好吃,贤弟尝尝。” 正说时,帘外又响起卫鸿卿爽朗的笑声:“哈哈哈哈,左兄来得正好,给左兄介绍两位好朋友......” 门帘挑开,卫鸿卿拽进一位,不是午时刚刚分别的左高峰又是谁? 刘小楼和谭八掌嘴里刚啃了没两口的鸡爪倏然落地。 左高峰眨了眨眼,呆滞片刻,忽然哈哈大笑:“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,二位兄弟,当真想死为兄了,哈哈哈哈!” “果然有缘,有缘啊!” “没错,实在太有缘了......” 卫鸿卿问:“咦?三位也是相熟的?” 左高峰没好气道:“卫兄浪迹天涯之日,我等曾齐聚鬼梦崖,给卫兄送行。” 卫鸿卿明白了,必定是自己离开之后,这些好友聚在一处相互通过气,当下呵呵道:“那还真是缘分了。” 谭八掌夹起一根鸡爪,塞到左高峰嘴里:“左峡主尝尝。” 卫鸿卿见他们三个都在忙着大啃鸡爪,也夹了一根:“很好吃么?” 这三人一边埋头咀嚼,一边异口同声:“好吃!” 吃了鸡爪,尴尬渐消,气氛活络起来,问起卫鸿卿相招之意,卫鸿卿道:“还差一位好友,来了之后一并说。” “卫兄请的是西山居士么?” “还是零陵客?” “应该不是零陵客。” 卫鸿卿惊讶道:“几位兄弟怎么猜到的?的确是居士。” 又鄙夷道:“此番要做大事,如零陵客之流,太过于斤斤计较,不可共谋。” 谭八掌笑了:“我等散修,谈什么大事?能养家糊口就谢天谢地了。” 左高峰道:“何必妄自菲薄?我等乌龙山修士,就不能做大事了?” 于是众人又说起最近修行界的趣闻,卫鸿卿道:“说起大事,还真有一桩,诸位可曾听说,似乎天书又降世了。” 关于天书,众人都听说过,包括刘小楼在内。 老师生前曾经和他提过,据说天书是修行界最大的秘密,有人说,天书中记载的是成仙得道的功法;有人说,天书是标识上古仙神遗迹的舆图;还有人说,天书是一种仙丹的丹方,以此炼丹,可白日飞升;更有人说,天书本身就是一件仙器,得之可纵横宇内,天下无敌。 左高峰皱眉道:“所谓天书,传言玄之又玄,左某以为,不过以讹传讹,不足信也。” 谭八掌不同意他的观点,摇头道:“若是以讹传讹,如三百年前委羽翔鹤门童真君是如何成仙得道的?两百年前西玄龙图阁裴清灵呢?一百年前峨眉派唐揽呢?” 左高峰道:“这就是以讹传讹之处嘛。依我看来,童真君也好、裴清灵也罢,包括唐揽,都羽化了,哪里有什么成仙得道之事?若当真成仙得道了,为何不见留下仙迹?” 谭八掌道:“既然成仙得道,哪里还会留在凡间?你说呢刘贤弟?” 刘小楼苦笑道:“我哪里知道?都是些传言,也没人见过。都说此辈大能皆因得获天书,从此修行之路一骑绝尘,也不知是真是假?” “真的!” “假的!” “哪里有假?” “你见过吗?传言而已!” “要不他们凭什么修为那么高?凭天赋吗?弟自以为天赋并不输于旁人!还是左兄认为自家资质驽钝?” “两回事......” 争执间,西山居士到了,一进来就捋须微笑:“某掐指一算,便知诸位必在。诸位兄弟在说天书?我倒是听了些传言,说是峨眉派近日炼得一枚化神丹,便是依照天书上所载的丹方......” 这下连刘小楼都不干了,和左高峰、谭八掌一起嘘了两声:“扯得太远,不足为凭。” 见人到齐,卫鸿卿将那房门紧闭,颇有些春风得意,道:“什么天书、化神丹,都和我等兄弟无干,咱们说正事。兄弟我不是忘本之人,虽然离开了乌龙山,但心心念念,都是诸位。今番有了门路,自然要与诸位兄弟一起发财。” 见众人屏息凝神望向自己,卫鸿卿低声道:“诸位可知,天姥山刚刚丢了一枚筑基丹,被人偷了。” 第二十四章 买卖 都说迈过炼气第一层后,便是跨入了修行的门槛。实际上,真正的名门大宗对这种说法是嗤之以鼻的,正统修行界认为,整个漫长的炼气期,都是修行的预备期,修行之人应该称为炼气士才对。 只有在丹田处形成气海,进入筑基之后,才算迈入修行门槛。 筑基,筑基,构筑修行之基,根基未构,谈何修行? 这种看法,在正统修行主流中是基本观点。从另一个方面也可以解释得通:炼气初期的第一、二层,展现出来的本事和江湖中的武师没什么太大分别,真正打斗起来,很难说得上谁输谁赢,只有到了第三层之后,才开始渐渐拉开差距。 九成九的炼气士一生都会困顿于炼气期,迈不过这一段预备之期,寿元也将终结在百岁左右,既然如此,算什么真正的修行呢? 只有等到气海构筑完成时,才算进入修行者之列,可以延寿至一百六十岁左右,真正有了修士的风采。 筑基之后,需要固化气海而结金丹。 然后磨砺金丹,不停的磨砺,以使金丹更合己身,发挥更大的妙用,多得几年寿元,活到二百四十至三百岁之间。 只有真正的天赋异禀者,亦或机缘天赐之人,才能在磨砺金丹的修炼中渐生神识,最终化生元婴。 之后的所有修行,比如炼神、返虚乃至传说中的合道,都是围绕着元婴来修行的,其间只有修为高下之分,并无明显的境界差别,由此进入修行大能者之列,被名门大宗统称为陆地神仙。因此,元婴化生是成为大能修士的一道分水岭,过了这道分水岭,就能活到六百岁。 而筑基丹,则是助炼气士构筑气海的一种灵丹,对于绝大部分炼气士而言,是打开修行之门的秘钥,可说是毕生追求的梦想。 首发域名m.biquxs。com 只是筑基丹不仅丹材珍稀,丹方也是宗门不传之秘,就算是那些修行世家,能炼此丹者也屈指可数,贵重可见一斑。 “被人偷了?”左高峰吃了一惊,天姥山卢氏辛辛苦苦炼制出来的筑基丹居然能被人偷了,这是难以想象的事情。 “不错,被人偷了,此事千真万确。”卫鸿卿重重点了点头。 “如此秘辛,卫老弟是怎么知道的?”左高峰追问。 谭八掌叹了口气:“卫老弟似乎和天姥山卢氏的一位内门弟子有些瓜葛,嗯,女弟子。” 左高峰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。 卫鸿卿沉声道:“偷取灵丹的,是值守丹房的执事,名卢子安。此人原为天姥山外门弟子,已至炼气十层,因内门弟子选拔一事不成,心生怨念,趁值守丹方之机,偷得此丹。卢子安盗丹之后,自天姥山逃脱,如今天姥山上上下下都在追查卢子安的下落。” 顿了顿,卫鸿卿忽然笑了:“不巧得很,关于卢子安的下落,兄弟我刚好知道。” 此言一出,在座众人呼吸顿时急促了三分。 成为筑基修士是包括刘小楼在内所有乌龙山散修的最高心愿,至于什么金丹、元婴之类,没人敢于奢望。卫鸿卿今天忽然告诉大家,有一枚筑基丹沦落江湖,大伙儿心里不免就有了几分遐思。 只是,若当真有幸,得了这枚灵丹,该怎么分?又该给谁? 几人面面相觑,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一时间鸦雀无声。 沉默半晌,谭八掌忽道:“卖了分灵石!若能夺得此丹,转手怕不有上百灵石?” 西山居士、左高峰、刘小楼都缓缓摇头。 左高峰道:“此事当从长计议,毕竟是炼气十层......” 西山居士道:“上百?谭兄弟,你知道哪处坊市卖过筑基丹?什么价?居士,刘贤弟,你们谁知道?” 几人都飞快转动脑子,仔细思索。 卫鸿卿也问:“居士的问题,谁能回答?诸位可曾听说过哪家坊市卖筑基丹?” 众人思索多时,却没人回答得上来,压根儿没听说过。 卫鸿卿冷冷道:“因为没人敢卖!各家宗门所炼筑基丹,皆有不同,行家一见,便知是哪家所炼。天姥山上上下下都在查找卢子安,都在追索这枚筑基丹,你到坊市去卖,哪家店铺敢收?就算真有人收,你有命花么?” 众人顿时哑然,卫鸿卿说得没错,别说没命花,连卖出去的命都没有! 能卖给谁?只要卖了,消息绝然保守不住,天姥山登门之时,谁能应付?或许出门就被买家报给天姥山了。 谭八掌迟疑道:“总有人收的吧?卖远一些,去青城坊市,或者罗浮山坊市发卖?混到今日,哪一次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活的?做事瞻前顾后,这不是咱们乌龙山修士的做派!” 左高峰道:“此事当从长计议......诸位稍安勿躁,卫老弟既然将我等招来,必有门道,卫老弟何尝是瞻前顾后之人?” 卫鸿卿当然不是瞻前顾后的人,否则就不会把众人召集过来了,只不过他的处置办法更安稳:“其实筑基丹倒在其次,天姥山诸位宗老震怒的是门中出了逆徒。因此颁下令谕,门中弟子若能找到卢子安,夺回筑基丹,外门弟子直入内门,内门弟子直授宗门秘法!” 西山居士问:“若是外人呢?” 卫鸿卿点头道:“此为天姥山之耻,天姥山不愿假手他人,外人若有提供消息者,可奖灵石二十。” 众人一听,顿时气沮,谭八掌道:“管他去死!不想堂堂大宗,竟然吝啬至此!” 西山居士道:“若有消息可卖二十灵石,你不取?谭老弟大可退出,我倒是愿意,咱们一人分到四块,不少了。刘贤弟,你怎么说?” 刘小楼则很干脆:“卖!” 卫鸿卿神秘一笑:“若只为此,也不会将诸位招来。我有办法,只要捉到卢子安,替天姥山夺回筑基丹,可获灵石五十!” 刘小楼忽然明白了:“卫兄是说,把人和丹交给卫兄那位在天姥山的......” 谭八掌也转过弯来了:“相好!” 西山居士问:“她愿意给五十?乖乖,这帮名门大宗的家伙,真阔气!嗯,如此,这买卖当真做得!” 左高峰捋须而笑:“毕竟是十层啊……此事当从长计议。” 第二十五章 杨柳湾 说是从长计议,但这伙人胆大包天,对一个炼气十层是完全不惧的。在座一个八层、一个七层、两个五层、一个三层,突袭一个十层,这种活儿都有经验,机会很大。虽然风险同样很高,但乌龙山同道们,谁不是成天在刀尖上蹦跶? 于是众人摩拳擦掌,不停催促:“快快快,卫兄有什么线索尽快道出,趁着天姥山发布赏格之事还没传开,我等兄弟早一个时辰动起来也是好的!” 卫鸿卿道:“说起来当真巧得很,这个卢子安,我恰巧认得,多年前算是有过数面之缘。之所以来天姥山,原本也是听说他这些年在天姥山混得不错,故此特来寻他,看看能否得些机缘。只是来了之后,一直没有见着他,后来才知,他被派了值守丹房的差事,随几位炼丹的宗老一道闭关了。卢子安在何处,我也不知,但他有个藏身的所在,我却是知道的,这些天也一直在盯着,估摸着极有可能就在那里了。只是一人力歹,不敢动手,这才请诸位兄弟过来共商大计。” 说着,卫鸿卿笑道:“这几天,兄弟我一直提心吊胆,就怕线索跑了,好在诸位都到了,待夜黑风高之际,便是我等富贵之时。” 今夜天门山多云,北风阵阵,吹得人直冒寒意,果然是个月黑风高之夜。 出了坊市,向东南方向进发,半个时辰后,翻过几座矮山,下方出现一条小河。河水向北流淌,在山下拐了个大弯,折而向东。 卫鸿卿道:“此为杨柳湾,卢子安有个相好的,就住在河湾对面。”说着,手指河对面一处小丘道:“诸位请看,就在那山丘背后。丘上林木较密,不易分辨,诸位记着方位,只照着杉树最密处去就对了。” 没有月光,什么都看不清,只有浅浅的山丘之形,就连山下那条小河,也只是听着淙淙水声才能依稀辨认。 卫鸿卿分配人手:“居士上丘,居高临下望风,左兄从丘北过去,谭兄照应正东,我和小楼由南边摸过去,一起围住那院子。切忌不要莽撞动手,卢子安已是炼气十层,他那相好的也在炼气五层以上,若是惊动了他们,捉起来可就难了。到时听我鹧鸪声响起,再往里冲!” 众人各自点头,便在这里分开,向着河湾对面悄然围去。 刘小楼跟在卫鸿卿身后下了小山,找了处水浅的地方泅渡。此时已近初冬,河水冰凉刺骨,于修炼多年的刘小楼而言算不得什么,却让他那股跃跃欲试的兴奋劲头冷静下来。 首发域名m.biquxs。com 过了小河,沿着山丘绕了个大弯子,两人在密林中小心翼翼前行,行不多久,前方忽然一亮,见到一座精巧的宅院,红墙白瓦,里头数重飞檐,在灯火下显得颇有生气。 这小院藏身于丘后密林之中,还真是难以发现。 卫鸿卿轻轻跃上身旁树梢,冲着小院观望片刻,悄然而下,拉着刘小楼向后退开,退到更远处的一棵大槐树下,并肩跃上树顶。从这里再看,那小院几乎看不清了,只有几点残余的灯火,昭示着那边有户人家。 “咱们耐住性子慢慢等。”卫鸿卿低声道:“等里面的人歇了,你只管将人迷翻,其余就什么都不用管。” 刘小楼点了点头,沉默片刻,问道:“卫兄,你在天姥山卢氏认识的那个女人,可靠么?” 卫鸿卿笑了笑,点头道:“还好......”盯着那几点残灯顿了片刻,忽问:“你担心什么?” 刘小楼道:“弟......心头感到不安。” 卫鸿卿沉吟问:“不安?有什么不安?” 刘小楼道:“若那女人不可靠,卫兄获知的这些消息,怎么谈得上可靠?若那女人可靠......” 说到这里,刘小楼也不知该怎么开口了。 卫鸿卿接过他的话:“若她可靠,我何必将你们从乌龙山招来?是这个意思么?” 刘小楼叹了口气:“弟只是想着,卫兄和她一起行事,岂不是更方便?” 卫鸿卿摇头道:“她可靠不可靠,我也不知。我生于乌龙山,长于鬼梦崖,能够信任的只有你们几个。” “那你还哄大伙儿的东西?” “开个玩笑嘛,你们谁真正在乎了?真在乎也不会来了。” “这倒是。” 过了片刻,卫鸿卿忽道:“小楼,你在乌龙山一定要小心。” 刘小楼怔了怔:“卫兄是说,这桩买卖之后......” 卫鸿卿摇头:“我说的是三月里的事,洞阳派可能查到我一些蛛丝马迹了,所以我才离山躲避。不过小楼你放心,就算查到我,我也绝不会把你说出来。当初也是我疏忽了,顺口就报了个魏,不像你那么谨慎,如今想来,魏、卫同音,洞阳派很可能会想到……” 刘小楼安慰道:“只一个姓氏而已,就算他们想到是卫,也没有任何其他证据。” 卫鸿卿道:“这些宗门行事,所谓证言、证物,只是对他们自己人讲究,何尝会对我们这些散修讲?到时候先拿住了人,诸般手段齐上,认不认都是你!所以我要想尽一切办法,加入天姥山,只要成了天姥山的人,洞阳派纵然怀疑,也不能随意行事,就只能规规矩矩的查,这件事他们查是查不出来的……我就是提醒你一句。” 刘小楼道:“所以,卫兄真的和卢氏的人好上了?刚才听八掌说,那个女人,是个寡妇,而且三十多了,比卫兄足足大十岁……” 卫鸿卿默然片刻,叹了口气:“别说大十岁,长我二十岁我也愿意!我们这些乌龙山出来的,人家口中的野修、鼠辈、宵小,嘿嘿,若不赌上一赌,哪里有机会奋起?那些名门大派、世家望族,骂咱老娘,咱只能忍着,踹咱们一脚,咱们还得陪上笑脸,答应过的事情,他们可以随时反悔,这种日子,你说怎么过?过得下去?” 刘小楼顿时不说话了,别过头去,只是盯着远处宅院里依稀闪亮的灯火,默默发呆。 名门正派,他也想进啊。 就在这时,那灯火忽然灭了。 刘小楼自怀中取出黑巾,将脸蒙上,从树上滑下,头也不回的向着那处宅院潜了过去,卫鸿卿同样蒙上黑巾,紧随其后。 悄然接近院墙,卫鸿卿向上轻轻一跃,单手扒住墙头,眼睛一寸一寸探了上去。少顷,忽如一只狸猫,迅捷无比的翻身而上。 刘小楼跟着跃起,单手拽住卫鸿卿的胳膊,转身落入院内。 卫鸿卿拉着刘小楼,轻轻向上一提,化解了刘小楼落地之声,确保不发出一丝动静。 他跳落时,同样被刘小楼托了托胳膊,悄然无声。 宅院中只有五间房,刚才亮灯的那间正房很容易辨认,两人几步就到,卫鸿卿上了房梁,倒挂下来,手指间夹着八支铁镖,做好了准备。如果屋子里的人推门而出,第一时间会遭遇到来自头顶上方的偷袭,防不胜防。 刘小楼则矮下身子,在房门一侧隐蔽,凝神倾听屋子里的动静。 屋中发出一阵极有规律的呼吸声,那是睡着了的声音。 只有一道声音。 刘小楼抬头看了看房梁上的卫鸿卿,卫鸿卿显然也有些犹豫,但终于还是点了点头,示意刘小楼动手。 刘小手手腕轻转,迷离香筋从袖口微微探出,在真元催动下,形成一条淡淡的无形烟气,自门缝下钻了进去。 第二十六章 审问 迷离香极为霸道,以三玄门特有功法炼制而成,无色无味,其形几乎不可察知。 随着烟气悄然潜入,屋中传来的呼吸声开始有所变化,逐渐变得粗重而急促。 过不多时,几丝微不可察的呻吟声渐起,辗转悱恻、哀婉缠绵,听得人心头荡漾。 但在屋外的刘小楼和卫鸿卿可没心思心情荡漾,而是耐着性子继续等待,又过片刻,待那声音越发急促、几乎相连时,卫鸿卿才翻身而下,伸手向门上推去。 门闩“啪”的一声断折,房门被快速推开,刘小楼伸手向前一捞,顿时将断折的两截门闩捞住,放在一边。 正房和东厢房都没有人,只有西厢房中不时传来激荡的动静。 刘小楼拔出三玄剑,小心翼翼挑开西厢房的门帘,床上有个女子,正如蛇般扭动。 卫鸿卿低声道:“是他相好的。” 先制住这女子,两人又出来,跟其他房中搜寻了一番,没有发现卢子安。 卫鸿卿来到院中,发出“咕咕”之声,不多时,左高峰、谭八掌、西山居士便赶到了。 床上的女子被卫鸿卿制住经脉,身子却依旧在扭动呻吟,看得左高峰和西山居士咽了几口唾沫,都在问:“怎么搞的?” 记住网址http://m.biquxs。com 卫鸿卿笑道:“给她下了点药。” 谭八掌道:“要不,弟为左兄和居士把风?” 左高峰和西山居士心念大动,跃跃欲试。 卫鸿卿呵斥:“滚蛋!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个?都动起来,再搜一遍,卢子安不在,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行踪?” 五个人重新搜索一遍,各自都有发现,这处宅院里果然有男子使用的衣服器物! 卫鸿卿喜道:“我盯了这女人好些日子,一直见她鬼鬼祟祟,果然不出所料!小楼,药效还有多久?” 刘小楼道:“一刻时吧,过了劲就自己醒了。” 卫鸿卿摇头:“等不得了。” 刘小楼回答:“那就直接用水泼醒。” 左高峰提了桶水进来,有些惋惜的欣赏了一下床上女人的神态,终于还是泼了上去。 “哗啦”一下,整张床都湿透了。 谭八掌和西山居士出门,各自到了院外望风,一东一西,确保无人打扰。 女人渐渐清醒过来,浑身都湿透了,却动弹不得,酸软无力的在床上蜷缩成一团,惊怒交加。 卫鸿卿扯过一个绣墩,坐到床边,死死盯着女人的眼睛多时,方道:“你应该知道我们想做什么,我现在给你解穴,但你别叫,不要妄想着给谁通传消息,否则我会立刻掰断你一根脚趾,好么?” 说着伸手抓住女人的左脚,在她一根脚趾捏了捏:“多好看的脚,真舍不得动手......” 随着他手指的力度加大,女人的眼神中显出惊恐之色,急得“呜呜”直叫。 卫鸿卿适可而止,手指没有放开,保持着刚才的力道:“如果你赞同我的提议,就点点头。” 女人拼命点头。 “很好。”卫鸿卿送出一丝真元,自脚趾而上,将封住她开口的穴道冲开,女人干呕了一嗓子,这才喘息的看着卫鸿卿,但眼中那股怒意消失无踪,剩下的唯有恐惧。 卫鸿卿道:“我不清楚你是否知道,卢子安闯了天大的祸事,但我以为,罪不及妻儿,何况你和他并非夫妻,就更没理由牵扯到你身上了。你说是么?” 女人浑身发抖,颤声道:“是......” 卫鸿卿又道:“当然,这需要一个前提,我需要你告诉我,他在哪里?我可以保证,只要你说出来,就绝不动你一根脚趾头。” 女人流泪问:“他究竟犯了什么事?” 卫鸿卿道:“我没有时间和你细说,你不知道也好,这与你无关。你就告诉我,他在何处?” 女人摇头道:“我也不知......” 卫鸿卿皱眉道:“你厨下的食篮里还有没洗刷干净的碗筷,你九天前去坊市的鸿记酒楼买了一坛竹叶青,昨天又去买了一坛,可我刚才搜遍了你的宅子,没看到酒坛;你五天前在杨柳湾的市集上买了两条腊肉,四天前买了个猪头,三天前买了只羊腿,此外,你每天还在河里钓三条鱼,你一个人吃得完?” 女人流着眼泪道: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,你真的看错了。” 卫鸿卿叹了口气,看了看左高峰,左高峰狞笑,刘小楼转身道:“我出去守着。” 站在院子里,刘小楼深吸了口气,借着微微吹过的冷风,想要整理一下思路,却忽然被屋中一声惨呼打断,那声惨呼低沉而干闷,是从肺腑中发出,却好似被堵住了气道,只能在胸腔中爆裂开来。 西山居士自院子西墙上探出头来,看了看刘小楼,刘小楼冲他比了个手势,示意没事,他又缩了回去。 步出院门,沿着院墙溜达了一圈,远远看见一棵大树的树冠下藏着条人影,正是谭八掌。 谭八掌发现自己被刘小楼一眼看穿了身形,于是向右边缩了缩身子,这回藏得严严实实,看不出来了。 围着宅院溜达了一圈,刘小楼稍微理清了一点头绪,自己的不安,其实并非不安,而是羡慕,羡慕来自于卫鸿卿一直不愿多谈的天姥山内门女弟子?对这个关键人物,卫鸿卿始终语焉不详,但谭八掌似乎听说过一些她的情况,也告诉了刘小楼。 是个寡妇,年长十岁,换成自己,能接受么? 想来想去,刘小楼也不没想明白,也许只有真正事到临头,才会做出选择吧。身为乌龙山散修,对名门正派的仰慕,想要翻身的渴望,实在是一种本能。 重新翻入宅院时,就见左高峰推开房门,又去提水了,他向刘小楼摇头道:“这婆娘死嘴硬,很难撬开。” 刘小楼进屋去看时,这女人已经昏迷过去,左高峰一桶凉水又浇了上去,全泼在女人身上,把女人泼了一个激灵,又苏醒过来。 她身上没有伤势,但以卫鸿卿和左高峰的手段,不留伤势的情况下同样能让人欲仙欲死。 左高峰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拽起来,她跪在床边,弓着身子,无力的直起腰来,凉水顺着她的发梢淅淅沥沥落在地上...... 刘小楼看着那水流在床下汇聚,流入墙根的缝隙中。 他指了指床下:“有问题。” 第二十七章 洞口 床下墙边,有一条细缝,如果不是水流的去向暴露出来,几乎难以察觉。 三人对视一眼,卫鸿卿摸出几支铁镖,左高峰手持双斧,刘小楼抽出三玄剑,右手手腕翻转,微微探出迷离香筋。 做好应敌的准备之后,卫鸿卿半躺下身子,挪到墙角处,以铁镖轻轻插入那道缝隙,希图将露出缝隙的地砖撬起,却又不敢发力,撬了几次也没有成功。 沉吟之间,伸手在附近摸索了少时,果然摸到一块微微凸起之处,向下一按。 两块尺许见方的地砖忽然塌了下去,露出个地洞。 地洞下方漆黑一片,也看不清究竟,卫鸿卿指了指昏迷中的女人,左高峰将她拽住,提给卫鸿卿。 卫鸿卿抓着女人的一条胳膊,将她双脚放了下去,然后是身子,然后是头,然后探到了地洞的底。 用这个女人为盾,卫鸿卿也跟了下去。地洞口很小,进去的时候颇费了番工夫,也折腾出几许响动,为此还反复试了几回,地洞下方却没有引发任何动静。 很快,地洞下亮起灯火,那是卫鸿卿点燃了火折子,紧接着左高峰也跟了下去。 过得片刻,左高峰转回来向刘小楼道:“地道很长,卢子安似乎不在里面,我和他进去探探,你在这里接应。” 刘小楼在地洞口默默等着,又等了约莫两刻时,等得快要忍耐不住的时候,左高峰又从洞口探了出来:“快,找到了!让居士和谭八掌一起下来,准备动手!” 一秒记住http://m.biquxs.com 刘小楼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,冲出宅院,招呼西山居士和谭八掌一起进了屋子,这两位又是兴奋又是紧张,各自取出法器,挨个下了地道。 即将和一位炼气十层的高手动手,能不紧张么? 地道很窄,左高峰举着根点燃的松木,在前方小步奔行着,众人跟随在后,也不知拐了几个弯、跑了多久,又钻出了地面,一阵微风清冷,将众人心中跳起的火焰扑灭。 左高峰已将火把熄灭,指了指前方一片黑影,那里依稀是座断崖。蹑手蹑脚来到近处,绕着断崖拐了个弯后,眼前忽然一亮。 崖下有座石洞,洞中火光跳动。 卫鸿卿离着洞口七、八丈远,缩在一丛浓密的灌木后,他的身旁是已经苏醒过来的女人,女人被封住了经脉,说不出话来,眼神中满是绝望。 刘小楼悄声问:“在么?” 卫鸿卿点点头。 刘小楼又问:“是他?” 卫鸿卿再次点头。 洞中的火光一直在跳动,看上去一切如常。卫鸿卿见人到齐了,指了指洞口上方的崖顶,向谭八掌努嘴示意,谭八掌点头,绕路上去。 左高峰埋伏到洞口左侧,西山居士则去了斜对洞口的一棵树上,刘小楼见他取出了一个机括,看上去像是弩匣。 卫鸿卿招呼刘小楼和他一起,来到洞口右侧,小心翼翼一寸一寸挪了过去,手上还提着那个女人。 谭八掌已经来到洞口上方,向下面的卫鸿卿比划了个手势,于是卫鸿卿碰了碰刘小楼,让刘小楼开始。 刘小楼缓缓蹲下,伸出手掌,沿着地面探了过去,他的手被洞口的杂草挡住,洞内很难发现。迷离香筋自手腕袖口中探出来,被真元催发,散出一道肉眼难以分辨的无色青烟,向着洞中飘去。 山洞比屋子大得多,而且洞口开敞,又点着篝火,迷离香的效果会受到很明显的影响。当然也有好处,因为篝火的原因,香味更加难以辨认。 他的动作很轻,迷离香又被衣袖所阻,除了卫鸿卿外,其余三人都不知道伏击已经开始,依旧紧盯着卫鸿卿,等待着他动手的号令。 迷离香一直在催发,刘小楼能感知到香筋已经缩短了三分之一,虽然肉疼,却知道此刻不是吝惜的时候,要对付的可是一个高手,远非脚下这个女人可比。 年前随卫鸿卿出门做过一次买卖,同样是炼气十层的高手,当时迷离香所剩不多,全部催发之后效果也并不是特别好,导致动手的时候战况激烈。好在同伴较多,否则还真让目标逃脱了。 他也知道,以自己目下的修为,炼制出来的迷离香肯定还不够好,催发的功力也差得老远,就算整根香筋都催发出去,恐怕也不能将洞里的这个卢子安迷倒,但只要能起到几分效果,突袭起来的时候就稳当多了。 他这边一直保持着奇怪的姿势,左高峰、谭八掌和西山居士此刻也已经意识到了,刘贤弟正在施法下药。之前药倒房中女人的时候,众人没有亲眼目睹,并不觉得有何出奇之处,如今亲眼一见,只觉匪夷所思。 说好的吹管呢?说好的药烟呢? 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开始了? 几人都不由一阵惊悚。 卢子安的确就在洞中,他双脚勾着洞顶的一处石缝,身体如一只壁虎,紧紧贴着洞顶,全神贯注的盯着洞口。 洞口左侧有一道呼吸,几乎难以辨认,说明埋伏在那里的人修为至少在炼气六层以上,但绝对到不了九层;洞口右侧有三人,两道气息均匀,一道虚弱,怀疑是散修中常见的小团伙,斗法时配合起来应该比较娴熟;洞外远处的树上应该还有一个,因为刚才听见了树枝被压弯的声音,虽然很轻,但依旧瞒不过自己的感知。 卢子安舌下藏着柄寸许长的短剑,这是他苦修多年的绝技,只要敌人敢露头,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出其不意杀掉一个,剩下的四人,合起来自己也不惧怕。 他需要考虑的是,怎么才能不放跑一个,否则消息走漏出去,就要面临天姥山无穷无尽的追杀。其实就算将眼前这帮不敢露面的宵小全部杀了,这里也不能再待下去了,可恨的是自己半个月的闭关功亏于溃,没能突破至圆满,一切需要重新开始,服用筑基丹的时日更是遥遥无期了。 嗯,走的时候还要将萍姑带走,也不知道萍姑有没有危险? 一想到萍姑,卢子安眼前莫名跳出一个婀娜的身体,在他脑海中扭动着,令他不由感到一阵阵口干舌燥。 该死,很燥啊…… 第二十八章 夜战 见鬼,这是怎么了? 临敌之际,怎么想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来? 卢子安晃了晃头,竭力将那段感觉清晰而又似乎朦胧的画面自脑海中清除,继续将精力投注到洞口处来。 身子在洞顶处微微紧绷,如同一只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豹子。 篝火依旧在燃烧,不时发出清脆的啪啪声。 啪,啪啪,啪啪啪...... 一段画面浮现在卢子安眼前,卢子安不由自主轻哼了一声。可他自己却没意识到,仍然沉浸在那段画面中。 萍姑的腰,真的跟蛇一样啊,要不要干脆就娶了她? 可她是个寡妇,非是完璧,自己有了筑基丹,前程远大...... 扭动的身子忽然缠了上来,卢子安只觉面红耳赤,头重脚轻,一时间不辨是梦是真。 然后,他腰间不由自主使力,想要啪一下,紧接着砰然落地,结结实实从洞顶摔了下来。 首发域名m.biquxs。com 这一声落地,洞外听得清清楚楚,实际上,摔落之前的那些粗重的呼吸声、乃至舒畅的叹息声,早已传了出来,如果不是深知内情,左高峰、谭八掌、西山居士等人几乎以为,洞中正在发生旖旎而不可描述的好事。 几人看向依旧蹲在洞口边、保持奇异姿势的刘小楼,眼皮都不由自主跳了跳,这厮当真邪门! 此刻却不是感叹的时候,对刘小楼底细最为清楚的卫鸿卿已经动手了,他知道刘小楼的迷香大致就是如此了,不能奢求过多,正是动手的良机。 三支铁镖打入山洞时,带出急劲的风声,将卢子安从迷乱中惊醒。惊觉之下,他微微偏头,真元爆出,形成一道孱弱的真元罡劲,将直飞脑门的那支铁镖带偏,铁镖从卢子安头顶掠过,擦下了他几缕发丝。 剩下两支,却闪避不开,一左一右打在卢子安肩头,深深扎了进去。 卢子安真元流转,将两支铁镖自肩窝处逼出,“咄咄”两声,飞出洞外,不见踪影。两股血箭飙射出来,顿时染红了半身衣裳。 “哪里来的贼子!”怒喝声中,卢子安张口吐出飞剑,短剑在篝火上方泛出寒光,倏然而出,向着洞外激射。 炼气十层,谈不上凌空驾驭飞剑,但已经有了飞剑的模样,斗起来优势极大。 飞剑的目标,是洞口左侧的那个贼子,他在卢子安的判断中修为最高,是需要第一个下手铲除的目标。 短剑还未飞至洞口,一条人影赫然出现,正是卫鸿卿将女人一把拽了起来,挡在剑光的去路上。 卢子安大惊,硬生生阻住短剑去势,短剑自女人面门前硬生生转向,斩在石壁上,溅起一阵火花。 “萍姑!”卢子安惊呼一声,看着女人,一时呆了呆。 不仅是心疼于萍姑的满脸汗水、泪水的惨状,脑海中又浮现了一段不堪的画面,画面中萍姑的样子,和她现在这副模样竟然诡异的重合起来。 真的很像...... 卢子安再次感到一阵气息翻涌,浑身燥热。 就这么一个疏神之间,左腿上又中一镖! 卫鸿卿以萍姑为质,顿时令卢子安束手束脚,他担心误伤,飞剑便无法出手,一咬牙,向着卫鸿卿急冲了过来,卫鸿卿拖着萍姑向后连退,始终躲在萍姑身后。 卢子安冲出洞口,山洞左侧两道银光舞动,如同银轮般卷了过来,正是藏身于此的左高峰。 卢子安头脑虽然有些迷乱,却没忘了这里躲着个贼子,扭脸转向左高峰,舌尖一吐,短剑脱口而出,叮叮两声,将左高峰的双斧震飞。 飞剑疾旋着绕了半个圈,瞬间蓄足真元,正要将左高峰一剑斩杀,远处树上“嗖嗖嗖”弩声连动,三支弩箭连珠射来,卢子安无奈之下,只得放过左高峰,飞剑迎上,三箭齐断。 冷不防一张大网从天而降,将卢子安整个套在网中,谭八掌自崖顶飞身跃下,铁棍横击,猛然扫在卢子安腰间:“打你个黑灯瞎火!” 卢子安无法躲闪,真元汇聚于腰腹处,硬扛谭八掌铁棍,将铁棍震得倒撞回去,但口中也吐出几口血沫。 谭八掌被倒撞回来的铁棍打在面门上,额头顿时青了一条印子,疼得他龇牙咧嘴:“点子扎手得紧!” 卢子安飞剑转回来,拼命切割网绳,但这网却非凡物,虽然没有太多强大的神通,绳索却是不知名的好东西,仓促之间哪里切割得断。 刘小楼三玄剑连刺网中的卢子安,却都被卢子安飞剑挡开,震得他还没好利索的虎口创伤又裂开了。 三玄剑虽然无功而返,却阻住了卢子安切割网绳,卢子安终于认出了对面提着萍姑的卫鸿卿,叫道:“卫鸿卿,萍姑也是你嫂子,暂且将她托付于你,代我照顾几日!” 说罢,将身子向下一蜷,缩成一团,身上缠着那网,向远处滚去,其势极快。 “拦住他!”卫鸿卿高叫。 不用他说,都知道绝不可放跑了卢子安,否则赏格就没了,岂不是白白辛苦一场? 左高峰双斧如两朵银花,围着网绳飞舞,谭八掌追在后面,不时猛然跃起,持棍狠击,卫鸿卿稍慢了一些,铁镖却没停下,不时瞅着空荡扎入网兜,在卢子安身上留下一处处伤口。 至于刘小楼,他牢牢坠在队尾,虽然跟上了,但三玄剑却再没机会出手,只能瞪眼干着急。 就这么追出五、六里地,左高峰见始终追之不上,双斧再次脱手而出,直奔卢子安脑后。这一招刚才已经用过几次,都被卢子安避让开来,这一次也没什么变化,只能说他已经尽力。 卢子安感受到脑后风声,故技重施,滚动之间微微偏离,瞬息间就要避过双斧。 正在这时,一棵石子忽然贴地飞来,悄无声息打在了他的太阳穴上。 卢子安顿时眼冒金星,一阵迷糊。 双斧正正斩在他身上。 大网终于停了下来,网中的卢子安瞪着眼睛望向石子飞来之处,可惜那里一片黑暗,什么都看不到。 几个呼吸之后,卢子安一命呜呼。 第二十九章 追踪 “我得手了!”左高峰叫道。 卫鸿卿几步赶上,一脚踢向网兜,将网兜中的卢子安踢正,伸手去探他的手腕:“死了!” 左高峰问:“死了?死的不行么?要活的?” 卫鸿卿确认了卢子安的死亡,摇头道:“天姥山没说死活......” 左高峰有些紧张:“赏格应该不会克扣吧?” 卫鸿卿道:“我争取。”伸手在卢子安尸身上摸索了片刻,除了那柄短剑和五块灵石,再没别的了。 左高峰问:“没有筑基丹?” 谭八掌不安道:“会不会已经被这厮服用了?” 卫鸿卿摇头:“我探过经脉,气海未成,连一点影子都没有,服用了筑基丹不会这样,而且只是短短几天,他十层不可能那么快圆满,服用不了......可能还在山洞中,若是还没有,就需着落在那个女人身上。居士呢?他去哪了?” 刘小楼落在最后,他当时看得真切,回答:“居士守着那个女人,她跑不了。” 谭八掌提起网兜,连同卢子安的尸身一道,扛在肩上,众人立刻赶回山洞。 记住网址http://m.biquxs。com 山洞中篝火依旧在燃烧,却没有西山居士,也没见着那个叫萍姑的女人。山洞并不大,一望可知,尽头是一片凌乱,有破碎的酒坛、翻倒的铁锅和木碗、撕成碎片的毛毡。 几人面面相觑,均觉不好。 “居士......出事了?”谭八掌颤声问。 卫鸿卿皱眉道:“找找!” 众人分头搜寻,很快,左高峰在洞外发现几滴血迹,紧接着又在更远处发现了同样的血迹,他恨恨道:“好贼子!我等辛苦一场,居然被贼子赶来摘了桃子!” 卫鸿卿脸色铁青,当先追摄。 血迹断断续续,却没有中断,一直指明着贼人离去的方向:贼人重新进了地道,又从地道回到宅院,然后越墙而出,向着正东方向逃去。 谭八掌扛着卢子安的尸身,感到碍事,但卫鸿卿不同意放下,已经弄丢了筑基丹,若是再将卢子安弄丢,可就真的白忙活一场了。 何况一直没有发现西山居士的尸体,甚至连萍姑的尸体也没见到,说明这两人很有可能还活着,甚至被对方裹挟着一起逃走,对方同样行动不便。 于是众人接力,轮流背负网兜中的卢子安尸体,沿着血迹和各种足印一直向东追去。 涉过杨柳河,血迹没有了,但在河湾的石滩上发现了一只女人的足袜,左高峰立即认出这就是萍姑的袜子。 顺着这个方向继续追,又接着发现了挂在树上的残破衣角,以及重新滴落的血迹。 卫鸿卿判断,对方明显十分慌乱,而且人手也很少,实力不足,否则不会留下那么多痕迹。 如此追出一夜,差不多近百里地,连谭八掌都感到牙疼了:“居士到底留了多少血?若是加上萍姑那个女人还好些,否则……” 前方出现一片桃林,左高峰冲在最前,忽然打了个手势,示意前方有情况。 几人十分振奋,呈扇形围了过去。 刘小楼已经第二次轮换扛尸体了,落在最后面,等他过去时,卫鸿卿、左高峰和谭八掌都围在另一具尸体前,各自默然不语。 这是萍姑的尸体,就这么被抛在荒郊野外,对方甚至没有一丝掩埋的意思。 卫鸿卿长长舒了口气:“不是居士的……” 左高峰问:“这女人的尸体怎么办?用得着么?” 卫鸿卿摇头:“用不着。” 几人散开,继续寻找可以追踪下去的痕迹,趁着这个工夫,刘小楼草草挖了个坑,将萍姑掩埋了。 这一夜追踪下来,左高峰已然尽显追摄之能,昨夜的追踪,起初的那些线索,众人都能一起发现,过了杨柳河后,八成的线索便都是他发现的,极擅从蛛丝马迹中找到端倪,判断方向。此刻也不例外,他竟然根据一根断裂了半截的桃树枝,判断出对方改变了方向,转向了东南。 谭八掌过来搭手,将卢子安尸体接过去,刘小楼顿觉轻松了不少,背着百多斤连跑几十里地,炼气三层也会感到疲惫。 两人缀在后面,忍不住嘀咕起来。 “左峡主这身追寻敌踪的本事着实了得,怎么来的?刘贤弟知道么?” “说实话,以前和他也不过是点头之交。只是听说,他是南方的猎户出身,不记得什么时候迁来咱们乌龙山的。” “猎户啊?他可比猎户厉害多了。” “那是,炼气七层的猎户,自是不同。” “能立足于乌龙山的,多多少少总有些真本事吧。左峡主这手本事,很了不起。对了,刘贤弟的本事,也了不起!” “谭兄过誉了,小弟能有什么本事,不值一提。” “贤弟何必自谦?以后我也叫你小楼吧?” “好啊谭兄。” “小楼,西山居士的本事是什么?” “这个小弟就真不知了,他离我们远,须知乌龙山也不小……” 正说着,卫鸿卿回头插话,他神情沉重道:“居士擅长法阵,只是没钱置办好的阵盘,我一直念叨着,将来若是有了出头之日,一定给他找几套好阵盘……唉……” 刘小楼安慰他:“卫兄放心,居士能挺过去的,弟兄们一定能把他救下来。” 卫鸿卿长叹道:“希望如此……” 正在说话之间,前面的左高峰再次停步不前,喃喃道:“不对……” 几人都很紧张:“怎么?追丢了?” 左高峰道:“已经两里地了,没有新线索,要么对方从天上飞了,要么……” 卫鸿卿立刻警醒:“我们回去!” 四人很快原路返回,左高峰重新跃上树枝折断之处,仔细看过后道:“贼子由此上树,然后跃到这棵树,然后是这棵,没问题啊……” 卫鸿卿:“散开,重新找!” 刘小楼四下望去,再次见到刚才掩埋萍姑尸体的土坑,微微隆起的土包,似乎高了一些? 不记得自己填了那么多土啊? 想到这里,他赶了过去,来到近处,发现土包和之前一样,并没有什么区别,应该是自己眼花了。 转过身来再去找卫鸿卿等人时,却发现他们三个忽然消失了,他呆了呆,叫道:“卫兄……谭兄……左峡主?” 却没有任何人回答,树林中一片寂静无声。 第三十章 不该给我机会 将三玄剑拔出,手腕上的迷离香也探出头来,刘小楼向着卫鸿卿等人消失的那几棵树慢慢走去,一步一停,做好了时刻接敌的准备。 向前走了片刻,却始终没有走过去,让他感到万分疑惑。 脚下忽然出现一道深渊,刘小楼一不留神就栽了下去,他大惊之下,三玄剑向两旁万仞绝壁处刺去,希图插入绝壁的岩峰之中,手腕上的迷离香筋也甩了出去,往那绝壁上凸起的石块或者顽强生长的草根缠绕。 但一次又一次的努力却没有任何效果,剑刃总是错过岩缝,迷离香筋也总是找不到合适的缠绕点,整个人就这么翻转着向深渊底部落去。 不停的下落...... 落着落着,却始终落不到底。 刘小楼忽然醒悟,这是幻阵。 他头一回遇到幻阵,迷失在阵法的幻境之中,体验还真是相当奇妙。想要从幻境中摆脱出来,却一时间没有办法,只是看着自己不停的坠向那不知多深的渊底。 忽然,一排弩箭自一边崖壁中破壁而出,箭尖泛着寒光,直扎自己腰肋! 刘小楼在半空中难以腾挪,只得举剑横挡。但那排弩箭势头极猛,可见寸许长的箭芒在一支支箭头上暴起,以自己的修为,恐怕难以抵挡。 这一击是真是假? 首发域名m.biquxs。com 刘小楼惶急之间也无法判定,只能做着最坏的打算,真元拼命灌注于三玄剑中,以阻弩箭的雷霆之威。 一只胳膊从另一侧崖壁中探了出来,揪住他的衣襟,将他向崖壁旁横甩出去,刘小楼眼看着自己将要狠狠撞在崖壁上,眼一闭,再一睁时,刚才的一切都消失了,自己已经回到林中,身子正向一棵大树横撞过去。 与此同时,几支弩箭从自己身旁擦过,险些给自己来了个对穿! 正是卫鸿卿在危急之间出手,将他从箭下救了出来。 刘小楼双足在树干上一点,借力落下,就见眼前趺坐一人,嘴角渗着血丝,膝前是几件被砸烂损毁的阵盘碎屑。 不是西山居士又是谁? 刘小楼呆了呆:“居士......” 卫鸿卿等人早已将西山居士团团围住,谭八掌愤怒道:“小楼,咱们以为的贼子,便是他!监守自盗,还敢偷袭你,你差点死在他手上了!枉自我等心心念念盘算着要将他救出来,狼心狗肺的东西!” 左高峰更是愤恨不已,他腿上、胳膊上插着两支弩箭,箭头整个没入肉中,鲜血横流。他气得说不出话来,双斧举起,又放下,犹豫几回,终于还是没有下手,看向一旁的卫鸿卿。 卫鸿卿低声问:“为何如此?” 西山居士弩箭已然射光,在四人团团围困中,自知无幸,将一个空玉匣抛在地上,掌中滴溜溜一颗灵丹,叫道:“是我一时糊涂,此刻说什么都晚了,只求诸位兄弟给我条活路,否则我便将这筑基丹毁了!” 谭八掌啐了一口:“呸!谁是你兄弟?见利忘义的狗东西!” 西山居士苦笑道:“筑基丹啊,岂是小利?若是当时和你们在一起,我也不至于如此......你们不该给我机会的,不该的......” 卫鸿卿定定看着他,道:“居士,你才炼气八层,想要服用筑基丹,没个十年、二十年怎么可能?你要来何用?待你十层圆满之时再寻灵丹,犹自未迟啊......” 西山居士摇头:“那就迟了。求得一枚筑基丹何其难哉?我今年已经五十了,待十层圆满之时,至少也是花甲之年,哪里还有工夫去寻筑基丹?” 谭八掌怒喝:“所以呢?你就背叛兄弟?就想一个人独吞?” 西山居士不再搭理他,而是向卫鸿卿道:“鸿卿,给我条活路,放我走,筑基丹你们留下,如何?” 见卫鸿卿犹豫,他又道:“你知道,我在永顺还有个侄女尚未长成,她父母早已过世,就靠我来抚养,若是我死了......” 卫鸿卿道:“我答应你,抚养她成人。” 西山居士大叫:“不行!我不用你们养,我自己养,我要活下去,你们答应我,让我走,否则我就毁了这枚灵丹!” 他吃力的扭动着身子,将掌中的筑基丹放到嘴边,惊惶的阻止着别人靠近。 “别过来!你们别过来!” “谭八掌,你后退,后退,不然我就吃了它!” “左兄,对不住了,射你两箭是我不对,将来一定补偿!” “鸿卿,放我一条生路吧......” 几人都往后退开了几步,他忽然想起了什么,又尖叫着转向刘小楼:“小楼,你往后退,快退开,你别靠近......离我远远的......远远的......” 却已经晚了,身子晃了两晃,只觉头重脚轻,惶急间想将筑基丹往嘴里塞,手口却对错了位置,那枚筑基丹自嘴角落下,掉在他膝前。 他还想再去捡拾,却冷不防脖颈一凉,只觉天旋地转,连着转了好几个圈,从树梢间看到了天上悠悠飘过的白云。 “果然如当年那位前辈所言,我这一生是到不了筑基么?”西山居士生起最后一个念头,意识很快模糊,终于消散。 下手的是左高峰,他将斧子在西山居士身上擦了擦,抹去血迹,狠狠道:“让你射我!” 卫鸿卿走上前去,将筑基丹捡起,放回玉匣,收入怀中。 左高峰和谭八掌的目光都盯在玉匣上,直到玉匣被收起,才双双长叹一声,继而去搜西山居士的尸体,找出来两块灵石、一本阵书、几个小金锭,连同法器弩机和弩箭堆在一处。 卫鸿卿道:“这些东西,你们分吧。” 左高峰在几人中最年长、修为最高,当下也不客气,先将法器弩机和弩箭收了:“谭老弟、刘贤弟,此物左某有用,便不客气了。” 谭八掌则翻开那本阵书看了几页,然后越翻越快,摇了摇头,塞到刘小楼怀里:“这东西看着眼晕得紧,读不明白,也非我所好,灵石和金子我取了,这本书给你。” 修行之道,专精一门都极为艰难,大多数修士都不愿分心去修别的功法,更遑论是阵法,且这本阵书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阵法至奥,不过是个小小幻阵而已,故此左高峰和谭八掌都不选,说起来,其实是有点欺负年轻后辈的意思。 刘小楼一直盯着这本阵书,刚才在幻阵中的感受,令他颇觉惊艳,所以对这阵书很是眼馋。但他资历最浅,没办法,只能最后挑选,好在终于如愿以偿。他也暗暗打定主意,若自己不是那块材料,学不通阵法,也可以拿去换钱,却不知能不能换来一块灵石? 远处忽然升起一支响箭,卫鸿卿喜道:“你们看护好卢子安的尸体,我去去就回!” 第三十一章 分石 卫鸿卿走后,左高峰看着网兜中卢子安的尸体,又看向谭八掌和刘小楼,似乎想说什么。 谭八掌也在心里打鼓,几次欲言又止。 刘小楼知道他们担心什么,当下道:“放心吧,卫兄很快会回来的。” 谭八掌嘀咕道:“卫兄也不是没跑过......” 左高峰犹豫道:“和婚仪不同,这是大事,卫老弟应当......不至于。” 刘小楼道:“于卫兄而言,卢子安的尸体比筑基丹更重要。” 谭八掌摇头道:“那为何不索性将筑基丹留下?” 这个很难回答,也没法回答,说多了,相互之间反而会生出新的嫌隙,刘小楼干脆转移话题:“将西山居士埋了吧,毕竟同道一场,总不好让他曝尸荒野。” 三人挖了个深坑,将西山居士埋了,又做了个木牌子插在坟头,围着简陋的坟茔沉默良久,不知该说什么,各自想着心事。 也不知过了多久,卫鸿卿终于回来了,满脸喜色,大声宣布:“赏赐下来了,三位兄弟每人十五块灵石!” 西山居士死后,左高峰和谭八掌就知道赏赐会比原先商定的要多,但能分到十五块,依旧是超出预期,不由大喜过望。 一秒记住http://m.biquxs.com 十五块灵石,这是刘小楼压根儿不敢奢望的一笔财富,如今就真的到手了? “卫兄,你把自己那份也让出来了?”刘小楼问。 卫鸿卿玩笑道:“无妨,你们多分一些也是应当,就当之前婚仪贺礼的回礼了,否则你们几个心里一直惦记着,成了心障,影响了修行,那卫某可就罪莫大焉了!” 三人都是一阵哄笑,这下子心结算是解开了。 卫鸿卿立刻分润灵石,刘小楼掌心堆着十五块亮晶晶的灵石,只觉如捧山岳之重,小心翼翼的藏入怀中,又拍了拍衣襟,生怕漏出来。 事情办结,众人告别,左高峰要去天门山坊市,谭八掌则要赶回家中,一一道别后各自启程。 刘小楼也准备回山,却被卫鸿卿拉住,取出一块玉牌交给他。 “这是什么?”刘小楼摩挲着玉牌,也看不明白,只觉这玉牌和普通玉佩之类的玉器不同,含有浓郁的灵力,可以算作一件法器了。 卫鸿卿道:“他们不是将那本阵书分给你了么?我便向我那位,嘿嘿,讨来了一块灵玉,正是炼制阵盘的材料。这块灵玉可不是西山居士那套乱七八糟的材料可比,就他这座幻阵,完全可以炼制在这一块灵玉之中,效用也必然强上许多。” 刘小楼苦笑道:“多谢卫兄了,可我不懂阵法啊。” 卫鸿卿不以为然:“学嘛,谁生下来就懂阵法的?你现在有阵书,又有阵盘,还有灵石,炼出一套幻阵来也不是办不到的,实在不行,连阵书带灵玉一起卖出去,至少又是五、六块灵石到手!” 还能说什么?任何感谢的话都多余! 刘小楼收好玉牌,问:“卫兄,瞧你这模样,入天姥山外门的事,没问题了?” 卫鸿卿点头道:“差不多了,待我立足已定,你可来天姥山寻我,我带你看看天姥山福地风光。” 刘小楼向往道:“福地啊,我还没见过呢,也不知什么样子。” 卫鸿卿微笑:“也就是那个样子,不过是灵泉滋润,可供修行罢了。” 刘小楼羡慕道:“卫兄修行多年,如今终于入了名门大宗,今后可不再受乌龙山声名所累,恭贺卫兄。” 卫鸿卿感慨道:“离山以来,颠沛流离、几多辗转,若不是机缘巧合,哪有今日之幸。说句实话,乌龙山虽说名声不佳,但毕竟是你我的家园。当初迫于无奈离家出走,是我没有深思熟虑,之后浪迹天下方知,没有家园的修士,连静下心来修行的日子也是奢求。有乌龙山的根,至少可以安枕度日,外间风波实在险恶啊......” 没有家园的修士,修行的艰难辛苦,刘小楼也曾听老师谈起过,只是没有卫鸿卿感触那么深罢了。 眼看结义兄弟能有一个好的归宿,刘小楼还是很为他欢喜的,虽说这种欢喜之中带着些隐隐的失落——就在半年前,自己想入湘南大宗洞阳派而不可得,能不失落么? 卫鸿卿又道:“我将去天姥山卢氏宗堂,受入门之仪,不可久耽......” 刘小楼打趣道:“去吧,嫂子还在等你吧?只是无缘拜见那位嫂嫂。” 卫鸿卿迟疑道:“她......不喜见外人......” 刘小楼当然知道卫鸿卿的为难之处,那个没见过的嫂子是名门大宗子弟,愿意接纳卫鸿卿就已经算是破格了,又怎么愿意和自己来个叔嫂相认呢?这可不是自降身份那么简单,换做自己,也不愿意啊。 “那就将来有机会再拜见吧。” 卫鸿卿点了点头,又道:“那,为兄去了......” 刘小楼目送他离去,走不多远,卫鸿卿又想起什么,回头叮嘱:“小楼,此地为桃源,东北二十里处,有山名星德山,山中有位高士,人称星德君,若你想要炼制阵盘,可往星德山一行。” 刘小楼点头,冲他挥了挥手,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远方山坳下。 林中只剩刘小楼孤零零一人,以及一深一浅两座坟茔。原地踟蹰片刻,决定先去一趟星德山,看看能否有炼制阵盘的机缘。 曾经失陷于幻阵之中,对这座幻阵的威力还是十分心动的,自己修为低微,斗法实力严重不足,若能有一座幻阵傍身,说不定关键时刻便能保命。 向东北方前行,不多时便进入乱山之中,说是二十里地,实则走到傍晚才到,还多亏遇到了个樵夫,这才找准了山头。 登山而上,一路可见怪石奇松,景色殊为可观。伴着余晖登上山顶,见到一处石观,名“星德观”。 星德观不大,是个三殿结构的小观,方圆半亩左右,占据了此山的大半个山头。 道观有座观门,却无院墙遮围,主殿、东配殿、西厢房呈“品”字环列,正中拥着块三分地大小的轩场,轩场左右立着两座鹤鸟铜炉,炉中有燃香袅袅升起,嗅之有微熏之意。 刚经历过一场野战,忽然来到这安静的小观,只觉整个心灵都被洗涤了一番,干净了不少。 刘小楼肃立于阶下,向着主殿躬身:“星德君在么?晚辈刘小楼特来拜见!” 第三十二章 星德观的主人 连唤数声,殿中无人应答。 刘小楼拾步登阶,慢慢来到主殿门前,这才发现大门上挂着铁锁,看来主人不在。 轻轻推门,推出一条门缝,透过门缝向内望去,只见殿中立着尊丈许高的神像,形容肃然,眼神囧囧。 刘小楼目光与神像对视少许,只觉一股苍茫之意袭来,令他神情恍惚,不由后退几步。 这神像雕得精美,当真栩栩如生。 定了定神,从恍惚中苏醒,忽觉一股清新之意透入脑海之中。 山风袭来,带着细如牛毛的雨丝卷过刘小楼,令他精神为之一振,也不知刚才的清新之意来自神像的目光,亦或这清凉的山雨? 又挪步去了东配殿、西厢房,透过门缝观瞧,里面同样无人,只依稀见到桌椅床榻、灶房干柴等生活所需。 配殿与主殿相接的月门处是山头边缘,几步之外便是万丈深渊,于此向外张望,夕阳已下,天空不知何时密布浓云,天地间一片昏暗。 既来之,则安之,刘小楼决定暂时于此地歇息几日,静候主人归来。 铁锁当然挡不住刘小楼,这种锁头别看大,实则不禁一撬,但此来是求人办事的,没有强行开锁的道理,于是在东配殿的屋檐下趺坐,吃了两块干粮,掌中握住一块灵石,便开始闭目修行。 记住网址http://m.biquxs。com 手厥阴经九大要穴,天池、天泉已经打通,一共耗去五块灵石,如今手握十五块灵石,剩下的曲池、郄门、间使、内关、大陵、劳宫、中冲等七穴,也不知能打通到第几穴,对此他很是期待。 一丝丝灵力在体内转化为真元,经天池、天泉两穴的元池后,一路涌至曲池,向着曲池的穴关叩击,如同一道道波浪,在穴关处冲出一朵朵浪花,肘弯处的穴位随着真元的冲击,不停的鼓动着,肉眼便可察知。 这是个长期的水磨工夫,非旦夕可成,刘小楼修行十年,早已习惯。 一夜无话,次日大早,他从修行中醒来,活动活动略微僵直的身子,去到山头边遥望四方。 天地被云雾笼罩,有些阴沉,和昨日一样,山风中夹杂着雨丝,在肌肤上浸出点点微冷。 沿着亩许大小的山头边转了一圈,没有发现主人回来的迹象,刘小楼也不着急,吃了点干粮,饮了几口角落处大缸里的清水,继续冲击曲池穴。 如此一连数日,主人始终未归,刘小楼却渐渐喜欢上了这里,云雾缭绕、无人搅扰,岂不正是修炼的绝佳之地? 他身上的干粮已然吃完,便下到山谷之中捕猎,担心主人不喜,索性吃完那些野兔、山鸡、鱼蟹之后再回去。 到第十四天深夜时,掌中灵石再也吸不出半分灵力,稍微用功,便化为了尘沫碎屑。一块灵石耗尽,曲池穴未见分毫动摇,刘小楼判断,这处穴位怕是要三块灵石才能冲开了。 松开腿脚,斜靠着房根躺下,刘小楼抻了个懒腰,睡了个饱。 打坐修炼固然可以提神,但精神不能总绷着,时日长了,还是相当疲倦的,对于炼气士来说,依旧无法完全替代入睡。半个月没怎么好好睡觉了,这一觉睡得极为香甜。 刘小楼是在漫天飞雪中醒来的,这是今年入冬之后的第一场雪,雪花漫漫洒洒,群山隐隐不见,天地间仿佛只剩自己一人。 溜达少时,正要开始修炼,忽听观门外传来一声咳嗽。 刘小楼连忙整理衣襟,躬身肃立,准备迎候主人。 等候多时,却不见人,于是来到观外,还是没有人影,只有那一条崎岖的山路弯弯折折,隐没在大雪纷飞中。 刚才确实听见了咳嗽声,刘小楼确认不是幻觉,便沿着山径向下,绕过一道山坳时,就见一人斜卧在石阶上,已经被飘飞的大雪埋了一小半。 探了探鼻息、把了把脉象,还活着。于是刘小楼将他正过身子,单手一提,赶回星德观。 将人放在屋檐下,掸去他身上的积雪,露出形貌。此人身段较长,比刘小楼至少长出半个头,年岁约莫四、五十的样子,腮下三缕美髯,看上去倒是仪表堂堂,虽是眼下气色灰败,亦不掩其风流倜傥之意。 再探脉象,可知其人受了内伤,似乎伤在了心肺之间。 这是什么人? 刘小楼伸手入他怀中,摸出一堆零七八碎来,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确认此人身份的物件,或者有没有疗伤的灵丹,但只有几个金锭、一把碎珠、两块碧玉,以及两块灵石。 咦?这两块碧玉倒是和自己身上那块玉牌相似,都透着浓浓的灵气。 刘小楼目光闪烁,在两块碧玉和两块灵石之间瞅来瞅去。嗯,几个金锭也有十两,还有那把碎珠子,个个贼大溜圆,望之也非普通珍珠可比。 又看了看下山的来路,以及这漫天风雪......要不要…… 正思忖间,这美髯公再次咳嗽起来,咳嗽中还带出一股股血丝,因咳得太过剧烈,将他从昏迷中咳醒,两只眼睛半睁着,一把抓住了刘小楼的胳膊。 刘小楼骇了一跳,轻轻一挣,便挣脱开来,却听他低声叨咕了几句,只是听不分明。 就见他另一只胳膊抬起来,指了指上方屋檐,然后又无力的耷拉下去,重新陷入昏迷。 刘小楼脚尖一点,纵身上跃,在他指点的屋檐下一截横梁处找到一把钥匙。 试着用钥匙捅入锁孔,轻轻一转,铁锁“啪嗒”一声开了。 行了,这下明白了,这美髯公应当便是此间主人了,只是不知这星德观有几个人,这美髯公是不是星德君? 推门而入,这配殿同样三间房,正房是之前从门缝中看见的八角桌、左右两个椅子,以及墙边的案几,左厢房是张大床,右厢房的墙边都是架子,架子上堆放着各种器具。 刘小楼打消了别的念头,将美髯公送入卧房之中,将他外面罩着的脏乱袍子扯掉,横躺在床上,又在橱柜中找出块厚毛毯盖上,这才松了口气。 想了想,又把门外地上那堆零碎收拾起来,给他放在枕边。 道爷我是来求炼阵盘的,不是行盗的,且饶你这些财物一命吧。 那么接下来......应当如何? 第三十三章 星德君 刘小楼出了东配殿,来到主殿前,纵身上了殿檐,在檐下几处梁柱上一找,果然找到了主殿的钥匙。 打开主殿,迎面便是那座丈许高的神像,这神像戴着高冠,居高临下俯视着刘小楼,看得刘小楼再次陷入一阵深思恍惚。 再看左右联子,写的是:报应如响,天无妄降之灾;恐惧自修,人有可延之寿。 匾上横批:烛幽洞微。 刘小楼似乎看懂了,略一琢磨,却又一头雾水,说不出个所以然。 绕过神像转了一圈,大殿很是简陋,除了神像、供桌和几个蒲团外,再无他物。 刘小楼在神像后、供桌下搜捡一番,也没看到什么好东西,于是关门离开,以同样的方法打开西厢房。 西厢房中只有两间屋,一间大的占据了三分之二的地方,有灶台、餐橱、柴火、米缸、木桶,墙上挂着一串烟熏的腊肉,此外还堆着些笤帚、木桶等杂物。 另一间小的是卧房,搁着张小床,靠墙的柜子中空无一物,刘小楼猜测,应该是仆役所居之处。这间屋子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土,显见很久没有人居住了。 如此看来,那位重伤的美髯公应该就是道观的主人——星德君了。 重新转回东配殿,美髯公依旧处于昏睡中,只是不时咳嗽一声。 一秒记住http://m.biquxs.com 刘小楼进了右边的屋子,墙边搭着好几层架子,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炉子、各种刀具、奇形怪状的木块、不同色泽的矿石。 正中央立着个炉架,炉架的底部有块圆形的铜盖子,与地面平齐。将这块铜盖撬起来,下面忽然出现一个火洞,迎面扑来的热浪险些把刘小楼的眉毛头发给燎了。 那铜盖厚一寸,有隔火之能,底部篆刻着四个字——九星地火。 这就是传言中可以炼丹炼器的地穴之火么? 刘小楼好奇的接近地穴,试图探究一番九星地火,遥想着这地火是如何从山底上升,直上山顶的盛况,想了多时也不得要领,重新将铜盖安置上去,盖住了火穴。 无论炉子也好、刀具也罢,还有那些木料,都是平常之物,没有丝毫灵力,而那些色泽不同的矿石,刘小楼一个都不认识,并未察觉有什么灵异之处,不由大感失望。 这位炼器师也是个穷鬼啊,他所有的财物,便是他枕边那一堆零碎了,还不如自己呢,看来混得也不怎么样,可知炼器能耐有限。 总归是卫鸿卿介绍的,想来炼制简单的阵盘应该是他力所能及的事,刘小楼决定帮这位星德君一把,花个几天时间照料他一番,等他伤好之后给自己炼制阵盘时,应该不好意思腆着脸收钱了吧? 主意打定,刘小楼也不瞎转悠了,来到美髯公床边,唤道:“星德君?星德君前辈?” 美髯公迷迷糊糊中被他唤醒,嗯了一声,又闭上眼睑,口中呢喃道:“水......水......” 刘小楼唤醒他,目的是为了确认他是不是星德君,得了他的回复,确认了身份,便开始施救。 打了碗水过来先给他灌下去,然后又探了探腕上的脉象,比之刚才在风雪之中时似乎稍微平缓了几分,但再要深入探其心肺经脉时,却感受到强劲的真元反击之力,震得自己真元冲荡了起来。 至少是炼气八层以上了吧?刘小楼肃然起敬。 真元有反击之力,就说明伤势虽重,却不到致命的地步,只需慢慢调理就好。 来到西厢房,从米缸中取米淘好,生火、加水熬粥,熬了浓浓一锅。从上面取米汤盛了一碗,过来扶起星德君,给他灌了下去。 回到灶房,将墙上的腊肉取了半条切片,用木碗盛了放入锅中蒸熟,打开锅盖时,肉香扑鼻,食指大动。 吃了上山以来最可口的一顿饭,刘小楼继续开始修行,不过此时修行的地点已不是屋檐下,而是堂而皇之搬进了炼器房。 大雪下了一夜,至次日辰时终于停歇,刘小楼推门而出,至山崖边眺望群山。 无数山头覆盖着皑皑白雪,在朝霞中泛着金光,当真美不胜收。 接下来几天,刘小楼继续照顾星德君,给他灌下去的米汤也开始加了些油,然后逐渐增加米粥和野菜,以及切碎的腊肉碎末。 唯一烦恼的是帮助星德君排便,又是端马桶、又是搀扶他起身、又是口中嘘嘘,忙得不亦乐乎。 第三天傍晚,甚至还帮星德君解了一次大的,去炼器房的架子上匆忙撕了两页黄纸,亲手替他收拾首尾。 刘小楼扶他躺下后,忍不住念叨:“星德君,前辈,晚辈当年伺候老师也没有到这个地步,你得感恩呐,快些好将起来,有所厚报才是!” 星德君鼾声渐起,睡得甚为香甜,看样子是没听到。 摇了摇头,刘小楼回屋继续修行,到半夜时分,感到曲池穴的穴关有了一丝松动。他按捺下心头的喜悦,正准备厚积真元,加大冲击力道时,忽觉有异,睁开眼时,就见朦胧的灯火下,门口斜靠着个身影,正是星德君。 眨了眨眼睛,刘小楼不由喜道:“前辈醒过来了?” 星德君盯着刘小楼看了片刻,问道:“小子,你是谁?” 刘小楼道:“前辈不记得了?你受了伤,摔倒在山路上,我把你扶回来的。” 星德君道:“我知道......我是问,你是什么人?” 刘小楼道:“晚辈慕前辈炼器之名,特来求见,只为求取一件阵盘。” 星德君摆手:“你走!” 刘小楼无语:“......” 星德君催促:“走!” 刘小楼眨了眨眼睛:“不是......前辈你受伤了!晚辈是留下来照顾你的!” 星德君冷冷道:“用不着!” 刘小楼生气了:“没有我你早死了!救你一命,你就是这么感谢我的?啊?” 星德君将一个小褡裢扔过来:“这些金玉、灵石给你,你走!” 刘小楼大怒:“看不起谁呢?小爷我是为这点东西来的吗?你这条命就值几块灵石、几两金子?” 星德君很不耐烦,还想说点什么,却忽然间一阵急咳,咳得停不下来,弯下腰去。 刘小楼冷笑:“咳死你拉倒!不知礼数的老东西,小爷我出自乌龙山都知道什么叫受人滴水之恩,当以涌泉相报,偏你这老东西不知,如此无礼......” 骂着骂着,见星德君支撑不住,已经咳得趴在地上了,嘴角再次渗出鲜血,这才悻悻止住骂声,过去将星德君提起,扔回床上去。 星德君终于止住咳嗽,喘着粗气道:“养心丹......买养心丹......” 第三十四章 养心丹 养心丹是养护心脉的灵丹,属于灵丹中最常见的货色,很多散修丹师都会炼制。刘小楼也见过这种灵丹,那是两年前的某天,老师负伤而归,让他去镇子的坊市里购买,果然让他买到了,代价是一枚养心丹两块灵石。 如此价格,也是各种灵丹中最为便宜的。 当然,即便是最为便宜的灵丹,价格也非轻易能够承受。刘小楼花自己的灵石去买,他当然舍不得,但星德君有,就在褡裢里躺着两块灵石。 冲着星德君愤愤道:“你不是让我走吗?是要养心丹还是让我走?真让小爷走了,你就等死吧!” 出了口恶气,刘小楼还是赶紧下山了,连夜赶赴百里之外的天门山坊市,寻了家叫做“春华坊”的进去一问,店里果然有养心丹,但开价三块灵石! 刘小楼嫌价高,连续奔波了五家店铺,其中三家有养心丹现货,另外两家则要等三到五天,当然价格同样都是三块灵石。 刘小楼谈不下价来,几家店铺的掌柜和伙计似乎也没有和他谈价的念头,从第六家店铺中出来后,不由一阵迷茫:难道还真得自己倒贴一块灵石进去?又或者让星德君将来赔给自己?可是以星德君翻脸不认人的性子,让他偿还恐怕有点难。他顶多会把欠账算在炼制阵盘上?可如此一来,自己不就大亏特亏了?自己救了他一命,让他炼制阵盘本就应该不再花费灵石的。 正犹豫间,忽然有人在他背后低声道:“这位兄台,是买养心丹吗?” 刘小楼回过头来,见是一个戴着斗笠的猥琐汉子在跟自己搭话,目光却望着街巷上的人来人往,飘忽不定。 如此行事方式,刘小楼很是熟悉,不就是乌龙山豪杰们玩剩下的那一套吗? 于是摇了摇头,不想搭理,打算躲开。 一秒记住http://m.biquxs.com 那猥琐汉子却紧跟在他身后,继续道:“一块灵石一枚。” 见他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贴在身后,刘小楼不耐烦了,直接戳穿他:“兄台,若是想弄假货来蒙人,你找错对象了......” 对方立刻道:“先验货再收灵石。” 刘小楼冷笑:“找个僻静之处打闷棍?” 对方又道:“就在这里验货。” 刘小楼叹了口气:“兄台,谁知道你给我验的是什么鬼东西?什么香啊、药啊的,你家的是几步倒?” 对方怔了怔,脸上显出笑容:“尊驾是懂行的啊......尊驾放心......”说着,后退三大步,空出安全距离,将一个小瓶子抛过来:“尊驾尽可慢慢看,对了,可以屏住呼吸。” 刘小楼下意识接过瓶子,左右看了看,此间正是坊市中的繁华热闹之所,人群川流不息,间或还有不知哪家大宗门派来的修士巡查,警觉的盯着每一个路人。 实在想不到还能做什么手脚了,刘小楼脑子转了几个圈,屏住呼吸,小心翼翼打开瓶子。 瓶子中躺着一枚圆滚滚泛着乌红色光芒的灵丹。 他心中一动,将灵丹倒在掌心上,轻轻摇晃翻滚,发现色泽与当年买的养心丹一模一样。 稍稍放开呼吸,一股清幽中掺杂着辛辣的香味传入鼻子,让他差点打了个喷嚏。 身为三玄门传人,刘小楼绝对是玩香的行家,三玄门修行功法对气味的敏感度极高,分辨力极强,不敢说冠于天下,甚至不敢说冠绝荆湘大地,但冠于湘西是差不多的,功法在鼻尖处略一流转,立刻就将这股香气的特征辨别出来——就是以前买过的养心丹! 丹是没错了,但价格为何如此之低? “你这丹......哪里来的?”刘小楼担心是什么脏货,甚至就是这坊市中哪家大宗门店铺的灵丹,来路不正,冒然收下可能会惹来麻烦。 对方笑着重新走近,低声道:“尊驾果然是同道中人,不瞒尊驾,此丹出自妙风山,乃妙风丹宗大丹师所炼,功效不逊各大宗门。” “妙风丹宗?”刘小楼很是疑惑,似乎占据洞天福地的宗门之中没有这一家。 对方嘿嘿笑道:“丹师修为精深、丹道高妙,只是名声不显,尊驾将来若有所需,可再找我,在下常驻于天门山坊市,很容易找。” 刘小楼点了点头:“兄台高姓大名?” 对方拱手:“在下燕三飞。尊驾贵姓?” 刘小楼含糊道:“敝姓刘。” 于是双方成交,星德君伤势较重,一枚养心丹不知是否够用,故此刘小楼买了两枚,将褡裢中星德君的两块灵石都用了。 买到养心丹,刘小楼没有片刻停留,又疾趋百里,赶在夜深时回到星德观。 一进屋子,就见星德君趴在床下,脸白如纸,人事不省,也不知什么时候摔下来的。 赶紧扶他上床,重新探查脉象,只觉脉象虚弱到了极点,之前曾经阻挡自己查探的真元,散乱的封闭在各处穴道元池中,已经无法汇聚,状况十分凶险。 取出一枚养心丹,强行塞入星德君口中,以手法令他吞咽下去,然后渡送一股真元入他体内,将养心丹所化的药力一丝丝送至心脉。 一枚养心丹果然不够,下半夜时,刘小楼只好将另一枚给他服下,折腾到天亮,星德君的脸色终于好转过来,有了些生气,也睁开了眼睛。 他苏醒之后,自行趺坐运功,至此,刘小楼才住了手,没再运功助他疗伤,却已经累得不轻了。 经此一夜,刘小楼对星德君的修为也算摸了底,知道星德君打通了手三阳、手三阴、足三阳和足三阴中的足太阴,共计十条经络,正在修炼的足厥阴经也打通了一大半穴道,只剩七穴没有打通。 虽然没至炼气十层,但已是炼气九层,妥妥的高手! 也不知他这样的高手,到底是吃了什么亏,伤得如此之重?想来应该是筑基高手所为吧? 不过也不好说,斗法实力和修为高低并不一定紧密相关,若是惹着一个名门大宗的弟子,对方哪怕修为不到九层,只需有高阶法器、灵丹加持,星德君这个亏就吃定了——自己还没见他有什么了不得的宝贝。 这一天,星德君终于下了床,看向刘小楼,道:“我想吃肉,新鲜的肉。” 第三十五章 一定上道 听了星德君的要求,刘小楼知道他的伤应该没有大碍了,自己这么些天的照料没白费,心下也松了口气,忍不住刺了他一句:“前辈不赶我走了?” 星德君想了想,重复道:“新鲜的肉,不要烧烤的,要炖汤。” 刘小楼摇了摇头:“要求还挺多,歇着吧。” 星德山地处桃源群山之中,走兽飞禽很多,刘小楼还没有下到山谷,就已经满载猎物而归:两只野兔、一只雉鸡。 回到星德观,他直接去了灶房,向着东配殿大声道:“前辈,我还弄了些茱萸、野姜、桂皮、花椒,山里的野货可不少,就是没见着蒜苗......星德山有蒜吗?算了,回头我自己再找找吧......” 雉鸡按星德君的要求,炖了汤,可惜没看到竹林,否则炖点笋进去就更鲜了;至于两只野兔,剥皮之后用大铁锅炒了个麻辣的,用的是腊肉的肥油,当真香味扑鼻,在观中四处回荡。 星德君早已食指大动,眼巴巴守在东配殿厢房门口,连桌子都布置好了,就等刘小楼上菜。 一锅雉鸡汤、一碗麻辣兔肉、一碗蒸腊肉,两碗米饭,摆好之后,两人对坐而食。 星德君上手就喝了一碗鸡汤,咂摸咂摸嘴,忽然想起来:“快,取酒!就在主殿神龛下埋着,把那盏烛台向外拉开就是。” 刘小楼起身去到主殿,果然在神龛下发现了这处机关,下面埋着个泥封的酒坛。 好嘛,原来这里还有暗藏的讲究,之前没发现啊。 首发域名m.biquxs。com 拍去封泥,一股带着灵力的清香飘散出来,刘小楼喜道:“这不是鸿记酒楼的竹叶青么?前辈居然藏着如此好酒,今日可要痛饮一番!” 星德君半个多月没怎么好好吃饭了,今日吃得腾不出嘴来,只是“唔唔”回应着。 饭菜吃罢,一坛灵酒只喝了小半,星德君是伤势尚未恢复,刘小楼则是修为抵受不住,因此,剩下的继续封好,下顿再饮。 两人没空多谈,各自回屋运功,刘小楼在炼器房中调息一夜,将灵酒的灵力转化完毕,自忖不输于用灵石修炼。 待睁眼时,星德君不在厢房之中,已经来到主殿后的山崖边,正在凭风远眺。 刘小楼来到他身边,遥看四方群山,道:“又要下雪了。” 乌云沉沉,压在群山之巅,北风猎猎却不觉寒冷,正是天将欲雪的征兆。 星德君抬头望着云层,出神片刻后忽问:“你买了两枚养心丹?” 刘小楼道:“是。前辈伤势太重,晚辈担心一枚不够,故此买了两枚,花了六块灵石。这两枚灵丹出自妙风丹宗,前辈听说过么?” 星德君皱眉思索着摇头:“不曾听说。” 刘小楼道:“不管了,总之这养心丹疗效还不错。” 星德君道:“的确不错,似乎比各大宗门所炼灵丹还要胜出一筹......这回,让你破费了。” 刘小楼摆了摆手:“救命要紧,灵石乃身外之物,只要能把前辈救下来,晚辈身上这点灵石花光了也无妨,前辈无需在意。” 正说时,飘飘扬扬的雪花果然落了下来,周围群山立时隐入一片白茫茫之中。 刘小楼想要搀扶星德君回去,星德君却还想再看看:“我这伤势已经好了三成,些许山风飞雪,不妨事。” 刘小楼便陪着星德君缓缓挪步,在山崖边慢慢遛弯。 星德君问:“你是哪家弟子?” 刘小楼道:“晚辈三玄门刘小楼,前辈听说过三玄门么?” 星德君琢磨片刻,沉吟道:“似曾耳闻......贵门立于何方仙山?” 刘小楼笑了:“那前辈还真可称得上博闻广识了,我家三玄门在乌龙山。” 星德君怔了怔,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,过了片刻,才沉吟道:“乌龙山中,也非尽是匪类,只需上进修行,嗯......也是能上修行大道的......” 被鄙视过不是一次两次了,刘小楼并不介意,打蛇随竿上:“多谢前辈教诲,晚辈一定努力修行,诚心上道,绝不为非作歹!这次来,便是为阵法一道,不辞千......五百里,向前辈请教,求炼阵盘。” 星德君点了点头,又问:“你是听谁说,我星德观擅炼阵盘?” 刘小楼道:“前辈大名......” 星德君及时制止了他的吹捧,免得大家都尴尬:“我懂炼器,尤其擅长阵盘,这一点,少有人知,故此才要向你问个清楚。” 刘小楼只得如实回答:“是天姥山弟子告知晚辈的。” 星德君有点好奇:“天姥山卢氏子弟?他们一向洁身自好,向不结交......额......再说他们对我之事,也并不清楚。” 刘小楼道:“我那好友姓卫,才入天姥山外门。” 好在星德君没有继续追究下去,否则就真回答不上来了,难道还真把卫鸿卿新认识的那个相好的供认出来? “你想炼什么阵?” 前前后后忙碌半个多月,就等这句话了,刘小楼连忙从怀中将那本阵书取出:“前辈请过目,晚辈想炼制此阵的阵盘。” “临渊玄石阵?” 星德君翻阅着阵书,快速过目。 阵书不厚,也就是二十页不到,前半部分主要是炼制阵盘的材料、结构、手法等等,多为图样,最后三页才是阵法的功效和使用方式。 星德君看到阵法功效这里便停止,没有再往后面翻阅,合上阵书,向刘小楼道:“一座小幻阵,阵盘不难炼制,只是略微有些耗工夫,且需准备些材料。” 刘小楼忙道:“是,您交代下来,我去采买。” 星德君道:“不急,待我伤势恢复了再行炼制,阵书先放我这里,这几日我再看看,琢磨琢磨。” 刘小楼点头:“应当的,前辈多看看,抄写一本也无妨。” 星德君失笑:“那倒不用。没有夺人秘法的道理。” 刘小楼讨好他:“前辈想吃些什么好菜,晚辈立刻去做。” 星德君点头:“那就辛苦你了......”想了想,道:“过几天我想下山,搜集炼制阵盘的材料。” 刘小楼很是欢喜:“有劳前辈了,只是前辈这身体......” 星德君道:“到时候你陪我同去?” 刘小楼立刻表态:“啊,这个没问题,照顾前辈嘛,应当的!” 第三十六章 暂居牌 两人还没下山,次日便有人找上山来了。 来人拜山时,刘小楼正在山下捕猎,当他挑着一头肥硕的野猪回山时,正好被此人拦在山道上。 “你便是星德君说的刘小楼?”来人看上去四十岁上下,八字胡在嘴边各分左右,觑着刘小楼上下打量。 “尊驾是……”刘小楼一脸疑惑。 “我乃青玉宗巡访执事,姓侯名胜。”那人左手负于身后,右手捋着八字胡自我介绍。 刘小楼连忙放下扁担,拱手见礼:“见过侯执事!” 青玉宗地处洞庭湖心的君山岛,就在东边不到二里,是天下修行福地之一。青玉宗位列名门大宗,比湘西彰龙派、湘南洞阳派、湘中天姥山卢氏名头还要响,至于巡访执事,通常都各家宗门内门主办查案的修士,修为不一定多高,但对于刘小楼来说,绝对是惹不起的存在,人家背后站着整个宗门。 “你是湘西乌龙山的散修?”侯执事继续问。 “是。”刘小楼很老实,就和应付彰龙派巡访执事一样老实。在这种小关节上不老实不行,人家是可以随时去查的,一旦发现你说谎,说不定就会自动把你往他们手上某个案子上靠拢,那可就麻烦大了。 “于乌龙山何处修行?” “回侯执事,在下于乾竹岭修行。” 首发域名m.biquxs。com “我且问你,乾竹岭西北是什么山?东北又是什么山?何人与你为邻?” 这是盘问吗?核实自己是否编造来历? 刘小楼此行光明正大,当然没必要说瞎话,当下一一告知。 侯执事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,想来他也不知乾竹岭周围是什么山、住着什么人,只是提醒道:“我会去核实,你最好说的是真话。” 刘小楼很无奈:“执事尽可查访,至乌龙山一问便知。” 接着,侯执事又问起刘小楼来星德山的目的,准备住多久等等,然后道:“你们这些散修,既然来了,就老老实实的,不要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,否则我青玉宗必不轻饶!” 莫名其妙被拦下来盘诘,刘小楼却只能忍气吞声,继续点头:“是。” 侯执事又问:“最近可见过什么可疑之人?” “执事说的可疑,是指……” “来历不明、藏头露尾、鬼鬼祟祟……诸如此类。” “这却没有,若遇上了,一定速速禀告执事。” 侯执事点了点头,沉吟道:“我青玉宗正在清理桃源群山,那些来历不明之徒,都要清理轰走,以护一方安宁。你也算是好命,星德君愿意为你作保,但若想长居于此,还是要登记入册,取得暂居凭牌才好。” 说着,拍了拍腰间。 刘小楼这才注意到他腰间挂着的一串小木牌,立时会意:“敢问执事,向例收取多少?” 青玉宗此举,和称霸湘西的彰龙派没什么区别,每隔三、五年,彰龙派都要派执事入山清理“不明来历”的外地散修,所以刘小楼门清。 侯执事点了点头,颇有孺子可教之感,语气转好了许多,微笑道:“足银二十两。” 这一下就把刘小楼身上带的银子收得干干净净,交了银子,便收到了那块木牌,上面刻着行字:“允桃源山暂居”。 侯执事满意离去,刘小楼冲地上狠狠啐了一口:“什么东西!” 回到星德观,星德君向刘小楼叮嘱:“这两日不要下山了,青玉宗出了点事,正在搜寻外来的可疑散修,我虽然为你作保,但也不把稳,若你独自遇上个陌生的青玉宗执事,我又不在身边时,难免吃些苦头。” 刘小楼问:“桃源群山受青玉宗照应?” 星德君道:“这里地处两宗势力之间,西为天姥山卢氏,东为洞庭湖青玉宗,若是有事,两宗都管,若是无事,两宗都不管。” 刘小楼又问:“青玉宗出了什么事?” 星德君摇头道:“说是前几日有外来散修洗劫了周家,周家是依附青玉宗的修行世家,家资不少,这下子损失大了。听说是一个姓王的贼首召集来的,这帮宵小之徒......” 刘小楼顿时哑然,王老大又发英雄帖了? 旋即一阵神往——可惜了,没接到戴散人的英雄帖,听星德君的意思,这个周家是头肥羊啊...... “小楼?小楼?”星德君问:“你发什么呆?莫非知道这帮贼子的消息?” 刘小楼连忙否认:“晚辈哪里有什么消息?前辈是知道的,晚辈在观中待了半个多月了。这帮奸贼,劫富......四处打家劫舍,当真可恨,我若知道,立刻报知青玉宗,定不使彼辈逍遥于外!” 星德君捋须道:“其实......也用不着。” “啊?前辈的意思?” “周家做主的那几个,没一个好人,吃点苦头也是应当。” “周家不是好人?原来如此......” “周家也有好人,但做主的那几个不是好人。” “晚辈......明白了......” 于是刘小楼避让锋芒,没有下山打猎,一头野猪足有百斤,大冬天的也不易腐坏,足够星德君吃了。 如此过了几天,星德君自觉伤势好了七、八成,终于招呼刘小楼陪他下山。 下山途中,他带着刘小楼半道钻入林中,来到一片山坳处:“你见过鸡血石么?” 刘小楼点头:“其质如蜡,其色如血。” 星德君点头:“那你当知,鸡血石的用途?” 刘小楼道:“内含辰砂,听说是炼丹的材料。” 星德君道:“辰砂有沟通天人之效,不止是炼丹,炼符、炼器都要用到辰砂,以辰砂传导,真元方可于器物中畅行无阻。我星德山中便有鸡血石,品质上佳,旁人却不知之。” 刘小楼看着山坳上一处小山洞:“是这里么?看着像个熊洞。” 星德君摸出一柄尺许长的鹤嘴锄交给他:“你去挖两块鸡血石出来,记住不可破损。鸡血石为天地之精,自有生机,破损之后便泄了生机,有那不晓其理的庸师,以为此物平常,采掘时便疏忽大意,甚而直接敲磨碾粉,所得辰砂便平庸得很,炼不出上等法器。” 别看听着普普通通,但诀窍往往就是这么简单,星德君上来就传授真法,令刘小楼大感意外,且感肃然,提着鹤嘴锄就进了洞窟之中,侧着身子在里面四下挖掘,挖掘时也小心翼翼,一点一点的将砂石泥土向下撬动。 如此耗费一个时辰,终于挖出两块鸡血石,全都品相完整,甚至附着其上的泥土都没敢擦拭,交给星德君。 星德君满意收好,挥手道:“走,去下一处。” 第三十七章 炼器之道 下一处依旧在桃源群山,离星德山大约七里,在峡谷之中。 “西北的是五雷山,东南是望月山,这条山谷向东,便是去往洞庭的大道......”站在谷口处,星德君指着两边向刘小楼介绍。 正说着,两山之上各自下来几人,沿着山道向东,准备离开桃源。他们见了星德君和刘小楼,便开口询问:“你们也是被青玉宗赶走的吗?” 星德君冷着脸不说话,倒是刘小楼接了话茬:“几位都是吗?” 人聚多了,这几位纷纷抱怨起来:“娘!青玉宗的人都不得好死!” “碍着他们什么了?不让我等在此求活?” “周家被打劫,又不是我们干的。老子听说之后倒是赶去了,本想分一杯羹,奈何已经抢完了,没赶上嘛。如今倒好,好处没捞上,平白吃了挂落,冤死了!” “桃源不让人活,我等还能去哪儿?” “还能去哪儿?各回各乡吧。” “兄弟,仙乡何处?我是不回去的,回去没活路。” “好啊,欢迎之至,我是黑山的,兄弟可来黑山,大家共谋大事......” 首发域名m.biquxs。com “黑山?” “黑山北崖。” “北崖?你可认得千面人屠?” “哟,说来说去竟是一家人!屠兄是在下兄长,虽非血亲,却比亲哥还亲......” “亲你个娘!大胯子、人来疯,并肩子上啊!” “哎......怎么动手了?几位兄弟,怎么说的?哎哟......” “回去问那屠户便知,先揍你解气,然后提着你去黑山北崖找他算账,把我妹子还回来!” 谷口处,飞剑与长刀一色,水箭伴火球共舞,顿时打成了一锅粥。 刘小楼赶忙拉着星德君就走,很快钻入谷中,星德君一边回头一边冷笑:“这帮野修!” 刘小楼翻了个白眼,心说话:“这不是很正常么?” 山谷中林木藤蔓密集,很不好走,刘小楼在前用剑劈砍出一条小径,来到一片乱石之中。 星德君指了指其中一块大石:“搬开。” 大石搬开后,下面露出个地洞来,十分窄小。 “这是什么矿?”刘小楼好奇的问。 “这不是矿,这是前人墓穴。”星德君道,说着纵身跃入。 下得地穴,打起火折子,眼前是条三丈长的墓道,顺着墓道向内,出现一间石室,石室中央停着具石棺。 “我发现这里时,随葬的物件都被盗走了,连尸骨都没有,只有这棺椁中的水银留着,或许发丘之人无法带走吧。” 刘小楼凑近棺椁,见其中盛满了一层厚厚的银液,以剑探入,掀起一阵微澜,果然是水银。 “听说水银可护持尸身而不朽,原来是真的?” “的确如此,但所需水银极多,一般人可弄不来这么些,墓主人当年恐怕也是一方大豪高士。” “所以便宜了咱们。” “水银可护持灵力聚而不散,炼器之时必不可缺,但切记不要太多,重在轻薄匀称。世间大部分炼器师总以为添加得越多,就越能锁住真元不散,实则谬矣,加得多了,法器便失了灵巧,只余呆拙。” 又是一条炼器秘诀,刘小楼赶紧记下来。 星德君摸出根小竹管,让刘小楼在石棺中取了一管水银。 之后,两人又在各处山中采掘了雄黄、硝石等物,天色便黑沉下来。 星德君却无意回观,而是趁着夜色与刘小楼离开了桃源,向东而去。偶尔会偏离方向,去往某处荒山野岭,或者某条深涧溪流,采掘所需之物。 他告诉刘小楼,炼器所需材料千变万化,但其中有一些是绝大部分法器都需要的,即五金八石。 五金是金银铜铁锡,八石是辰砂、雄黄、云母、空青、硫磺、戎盐、雌黄、硝石。每一金每一石也有不同种类和区分,效用千差万别,用了什么品质的材料,炼制出来的法器就会展现什么样的特点。 其品质的判定,要从色泽、软硬、轻重、杂纯上入手,最终归入五行。 而炼器的本质,炼的就是五行。 一路走一路说,刘小楼认真聆听,不时发问,不知不觉中就学到了天亮。 炼器一道博大精深,星德君自己也说,他讲的这些东西,其实只是炼器中的阵盘之道,但就算如此,也听得刘小楼头晕脑胀,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。这不是旦夕之功,只能慢慢学、反复学了。 学习时,刘小楼也领悟了星德君的苦心,星德君将自家的炼器秘法相授,应该是在报恩了。这让刘小楼大为欢喜,学的时候也更加用心。 好在三玄门功法中有炼制迷离香筋一道,刘小楼于此下过多年苦功,很多东西都是相通的,所以他的学习反馈很敏捷,给星德君留下了上佳的印象。 不知不觉间,前方忽然见到一片碧波浩渺,数十艘渔船升着帆,在水面上张网捕鱼,这是来到洞庭湖了。 湖中心有座大岛,在岸边却是看不见的,因为洞庭湖太大。那座看不见的大岛就是天下福地之一的君山,也是青玉宗的山门所在。刘小楼远眺湖心,一片神往。 沿着湖畔向南,绕了一个大圈,又离开了湖畔,向西北方行了二十余里,见到一座重瓦叠檐的山庄。 星德君不再前进,引着刘小楼钻入附近林子里,取出干粮填肚子。 刘小楼问:“前辈刚才一直在看那庄子?” 星德君道:“这就是周家的山庄。” 刘小楼惊讶:“就是前几天被洗劫了的那家?看上去似乎没有湘南张氏山庄富贵。” 星德君道:“你说的是张仙白的锦屏山庄?周氏山庄可比锦屏山庄底蕴深厚,庄子里的高人修士也非锦屏山庄可比。锦屏山庄除了一个张仙白,便再无好手,周氏这一代,却有三大高手,其中两个早就筑基,是青玉宗内门弟子。” 刘小楼瞄着星德君,试探道:“前辈的伤,是……” 星德君点头:“就是这里受的伤。” 刘小楼大喜:“原来前辈也接了英雄帖!又或者,前辈是发帖之人?不知前辈和王老大……” 星德君愣了:“什么英雄帖?什么王老大?” 瞧他不似作伪,刘小楼连忙搂住话题:“前辈说过,周氏没什么好人,怎么到这里来了?莫非周家有炼器的宝贝?前辈是想效法前几日的群豪……不是,效法那些贼子,再破一次山庄?” 星德君摇头:“这次过来,不过是顺道而已,主要还是在附近采掘材料。不过……既然来了,你帮我个忙,将庄子里的周七娘子引过来。” 刘小楼愕然,随即露出微笑:“原来如此,前辈放心,这个我还是比较拿手的。这位周七娘子是否有修为在身?修为如何?” 第三十八章 拦轿 星德君看着刘小楼的笑容,微感不安,连忙叮嘱:“让你引人,就好好去说,不可用那些粗蛮手段!” 刘小楼拍着胸脯:“前辈放心就是,不会太过粗蛮的,争取悄无声息把人弄来,连这位娘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,嘿嘿......” 星德君连忙制止:“用不着你那些花样,老老实实报信过去就是了。” 刘小楼恍然:“啊......原来是两情相悦啊......可为何不找上门去?” 星德君叹道:“人家是大户娘子,族中规矩甚严。” 大略将情形一说,刘小楼才明白了,闹了半天,星德君是来私会情人的。 这位周七娘子是周氏族长的嫡亲孙女儿,虽然年过三旬,却依然未嫁,主因便是一颗心系在星德君身上。但星德君是没有根底的散修,修为也没有太过突出之处,于周氏这种大族来说,完全不是联姻的好对象,说白了,门不当户不对。 这对老情人也知道其中的难处,相好多年,一直秘而不宣。可惜再是隐秘,也终有曝光的一日,就在上月,两人私会之时被族中发现,星德君被周氏高手打成重伤,人家念在周七娘子苦苦哀求的份上,没有当场将星德君打杀,让他逃得一命。 但一顿毒打哪里挡得住思念之情,星德君伤势还没全好,便又来了,而且还带着刘小楼来了。 刘小楼心里吐槽两句,星德君当真是要情不要命啊。这事儿对自己来说,也不是什么难事,既然还指着星德君传授阵法,当然如他所请,去周氏山庄传信了。 按照星德君的说法,周七娘每月的今天都要出门散心,也是两人约定的私会之日,刘小楼很怀疑,经过上次毒打事件之后,周七娘还能不能出来和他相见,但不管怎么说,先去看看情况再议。 记住网址http://m.biquxs。com 他蹲守在离庄子三里外的路口,藏身于路旁的蒿草丛中,耐心等候目标的出现。或许是因为庄子才被散修打破过,进出山庄的人很少,足足等了两个时辰,只有几个庄中的仆役经过。 快到黄昏时,终于从庄子里出来一驾车轿,车夫在前面扬鞭催马,车旁有位年轻的公子哥骑马相随。 轿帘是青色纱帐,正主还真来了! 刘小楼哭天抢地般冲了出来,拦在车轿前:“表姨!” 骏马扬蹄,车轿停住,车后的年轻公子哥跃马冲上来,手中鞭子凌空一甩,“啪”的一声脆响。 “尔乃何人?因何拦轿?” 随着鞭子的脆响,一股气浪卷了过来,刘小楼猝不及防之下,被气浪几乎掀了个趔趄。 星德君提醒过刘小楼,出了上个月事后,周氏很可能会派出供奉紧盯周七娘,让他务必小心在意。想来挥鞭的应该就是某位供奉了,只不过这位供奉并不像星德君所言,是个真元深厚之辈,感觉比自己也强不了多少! 刘小楼继续大叫:“表姨,是表甥我啊,你出来一见便知!” 那公子哥听刘小楼“表姨”、“甥儿”的一通大叫,第二鞭就没打下来,而是疑惑的望向车轿。 轿帘掀开,轿中端坐的女子身着鹅黄衫、百褶裙,发髻上插着根金簪,身段窈窕婀娜,面容清秀脱俗,当真明艳不可方物。 这哪里像是年过三旬的样子?活脱脱就是个不到二十的少女。 果然是绝色丽人,难怪星德君念念不忘! 四目相对,刘小楼为女子容光所慑,匆忙间不敢多看,只是双手捧着个香囊:“表姨,你看!” 香囊是信物,只需展示出来,周七娘就明白什么意思了,定然会配合无间。 等了片刻,没等来周七娘的认亲,却等来一句疑问:“刘小楼?” 刘小楼惊愕不已,下意识抬眼观望,只见轿中女子两只眼睛瞪得溜圆,同样惊愕的看着自己。 这话音怎么那么熟悉?瞪眼的样子,似乎在哪里见过? 对视少时,刘小楼心中一跳,蓦然想起,这不是几个月前在鹅羊山收割灵田的那位么? 当时被人家抓了个现行,然后又莫名其妙把自己放了的那个炼气大圆满高手。当时是夜里野地之间,而今日人家换了装束,发髻也挽得不同,故此自己第一眼居然没认出来。 女子冷冷问道:“我什么时候有了你这个表甥?” 刘小楼张口结舌,脑子有点懵。 这个变故当真始料不及,他半天也没琢磨过来到底怎么回事。星德君口中相恋的多年的情人,怎么是她?她堂堂周氏嫡女,为何会跑去鹅羊山干农活? 眼下唯一的反应,就是不停展示手中的香囊,左展示、右展示,转过来展示前面,又展示后面...... “你捧着香囊做甚?”女子又问。 不认得? 刘小楼瞟了一眼车轿的帘子,没错啊,青色纱帐。 难不成自己被星德君坑了?不应该啊。 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?”女子再问。 刘小楼心念电转,还没转出眉目,挥鞭的供奉就动手了。 鞭头如灵蛇般一绕,点向刘小楼膻中穴,刘小楼手腕一抖,轻巧避开,那公子哥怒道:“还敢躲?” 第二鞭再打下来,刘小楼再次避过,紧接着被一道雄浑的真元封住经脉,动弹不得。 却是那女子出手,封了刘小楼经脉。 公子哥还想挥第三鞭,被女子制止,轻声道:“带回去吧。” 公子哥饱含怒意的一鞭被女子随手阻止,脸上一红,讪讪问:“九娘,不出游了?” 女子摇头:“这人好生奇怪,我要带回去问话,有劳二公子了。” 刘小楼至此终于明白,自己认错人了,眼前这位不是周七娘,而是九娘。 不是说只有周七娘的车轿是青纱帐子么?星德君,我跟你没完! 公子哥将刘小楼提上马鞍,车轿掉头转向,回返山庄。 由侧门而入,车轿停在一处月门外,九娘下车步行,公子哥提着刘小楼在后跟随,穿过连廊、花园,绕过几处楼台,进入一处安静的小院。 院中有座鱼塘,墙根栽种着一丛丛翠竹,显得很是幽静。 公子哥将人放在池塘边的竹亭中,看了看九娘,九娘道:“辛苦二公子了,我想单独问他些话。” 公子哥提醒道:“这些不明底细的家伙手段狡诈,九娘留神,他们周家这庄子上月刚被一帮贼子......” 九娘冷笑:“这厮我认得,就他这三招两式,能做得下这种破庄的大事?先去修炼三十年再说吧!” 公子哥点了点头,不再多言,退出小院,独留九娘立于亭中,默然不语。 第三十九章 认亲 九娘倚栏而坐,素手轻挥,一道真元之力透入刘小楼体内,将他真元解封,力道柔和,如春雨润物。 “说说,你是怎么来的洞庭?怎么知道我在这里?为何胡言乱语,要做我的外甥?”说着,九娘嘴角掩饰不住一丝微微的笑意。 刘小楼从地上爬起来,哭丧着脸叹了口气:“在下蠢笨,实在是认错了人。在下原以为轿中的是我那位没见过面的表姑,谁知竟是姑娘,真正是巧了。” 旋即又道:“正所谓天网恢恢,疏而不漏,莫非是当日应承了姑娘的事没做,故此上天又将在下送到姑娘跟前?还请姑娘吩咐下来,有这么需要效劳的,在下无有不允。” 九娘看着刘小楼,忽道:“你转个身。转过去……” 刘小楼茫然:“啊?”还是依言转身。 “转多了,转回来些,面向锦池。” “哦。” 刘小楼侧脸对着九娘,不时扭头看她一眼。这姑娘在干啥? 九娘却不说话,睫毛跳动,也不知在想着什么。 过了半晌,九娘长叹了口气:“你真是七姐的表甥?我怎么没听说过她有你这么一门表亲?” 一秒记住http://m.biquxs.com 刘小楼忙道:“您是我表姑的妹子?那我叫您一声表姑其实也没错。” 九娘摇头道:“我不是周家人,是来访友的,访的就是你这位表姑——如果七姐真是你的表姑。说说吧……” 周七娘生母是周氏族长的嫡子元配,夫妻二人因故早逝,星德君给刘小楼定下的掩饰身份,就是周七娘生母的娘家人,而且是快出了五服的娘家人,就算周氏族长知道了,也没心思打听的那种远亲。 这层关系一说,九娘就冷冷道:“原来如此,是日子过得艰难了,来打秋风的?” 刘小楼陪着笑脸:“也不是这么说,在下如今也孤伶伶一个人,表姑是在下最后一位亲人,故此想来走动走动,见上一面。” 九娘哼了一声:“我可以帮你问问,但你莫打错了主意,若是希图攀上高枝,赖上我七姐,她不方便动你,本姑娘却可以让你生不如死!” 刘小楼点头:“您放心,就是来走亲戚的,若表姑有所馈赠,在下分文不取。” 九娘脸色稍霁:“且等着。” 刘小楼忙将香囊呈上:“信物,我那表姑一见便知……姑娘,在下能转过身来了么?” “用不着!”九娘伸手一点,又将刘小楼点倒,径自出了院子。 刘小楼在亭中躺了片刻,脚步声传来,一位女子急奔入亭,在刘小楼跟前打量几眼,眼眶顿时红了:“甥子……真的是你啊!” 九娘终于信了,将刘小楼经脉解开,刘小楼看了这女子容貌,的确很美,但看着比九娘岁数明显大不少,这回确认了,赶紧认亲:“表姑——” 九娘看着姑甥俩抱头痛哭,感慨之余,退到亭外,给二人留出些空间,却没有离开的意思,她担心这位七姐太过心善,被人打了秋风而不自知。 对于乌龙山出来的散修,她一向保持高度戒心,以及淡淡的鄙夷。 自己带来的女婢小琴斟了茶水送入亭中,出来时向她眨了眨眼睛,面容古怪。小琴虽是婢女,和她却情同姐妹,于是九娘随小琴来到院外,问道:“怎么?” 小琴悄声道:“姑娘发现没有,七娘这位远亲,有点像景昭公子。” 九娘不屑道:“哪里像了?差得十万八千里!” 小琴掩嘴笑道:“正脸倒还没什么,就是侧脸,婢子刚才看得心里突了一下……” 九娘道:“好了,别说了。” 小琴道:“姑娘,很久没听到景昭公子的消息了……” 九娘皱眉:“别说了!” 小琴吐了吐舌头:“好吧。我去周家厨下看看,张罗一下酒菜。” 九娘摇头道:“用不着……听七姐的意思吧,不必着急。” 不久,周七娘和刘小楼自亭中出来,九娘上前问:“七姐,你这外甥……” 周七娘道:“多谢妹妹,小楼要走了。” “走了么?” “他还有事。” 九娘看向刘小楼,刘小楼笑道:“来日方长,今日只是过来认个门的,以后走动的机会还多。” 周七娘道:“九娘,我出不得门,你代我送送小楼吧。” 九娘爽快答应了,将刘小楼送出庄子,到得门外,脸色立刻沉了下来:“七姐父母过世得早,我是断不容许她受什么委屈的,你自己心里要有好歹……” 沉吟间,取出两锭银子,足有二十两,抛给刘小楼:“你拿着,也算没白跑一趟,但是,到此为止,明白么?” 刘小楼怔了怔,将银锭交还过去:“姑娘误会了。某虽穷,却自小凭本事吃饭,有多少本事吃多少饭,从不受嗟来之食。” 顿了顿,十分诚恳的看着九娘:“再者,刘某修行之人,或许在姑娘眼中,刘某这分修为不值一提,但刘某一心向道,区区金银,非我所求。” 九娘冷笑一声:“很好,那你就说到做到!若我知你纠缠七姐,定不轻饶!” 说罢,转身入庄。 刘小楼摸着鼻子,甚是失望,暗自嘀咕:“这九娘是个傻子么?听不明白我的意思?亦或是个吝啬的,舍不得灵石?” 深夜,刘小楼藏身于庄园外一棵老松上,正听着草丛中虫鸣蛙叫而烦躁时,一条身影翻出院墙,飘然而至。 正是周七娘。 “人在哪里?”周七娘颤声问道。 刘小楼招了招手:“跟我来。” 借着夜色向西北而去,行不五里,进入一片密林之中。 星德君早已等候在此,和周七娘双手相握,两人无语凝噎。 刘小楼退出林子,上得旁边一座小丘,居高临下守住来路,为两人望风。 这么守了没多久,眼皮忽然跳了几跳,感觉身后有异,转过身时,不由骇了一跳,这不是九娘是谁? 九娘一袭黑衣,站在他身后丈许处,冷冷道:“果然有鬼!” 刘小楼顿时一身冷汗,强笑道:“姑娘来了?当真是……有缘啊……” 九娘问:“大夜里的,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做甚?” 刘小楼咽了口唾沫:“这不是……忽有所感,在此间修行一二,正要破一紧要关穴,姑娘就到了。” 九娘觑着他:“巧言令色!本姑娘不和你废话,七姐呢?你把她带哪里去了?” 第四十章 一对掌门 密林之中,星德君和周七娘相互倾诉着思慕之情,商议着今后的应对之道,不知不觉就月上中梢。 周七娘是冒险偷跑出来的,不敢久待,于是二人在依依不舍间出来。 正要分别,就见九娘在不远处望着这里,她身后跟着刘小楼。 “九妹……”周七娘脸上显出一丝惊慌,随即很快恢复平静。 九娘轻叹一声,瞟了眼星德君,道:“这位就是星德君吧?七姐,回去吧。” 周七娘点了点头,向星德君微笑:“我回去了。” 星德君很担心,向九娘道:“九娘,我听七娘提起过你,你和她虽非骨肉,却情同至亲……” 九娘道:“星德君,今夜的事,我会当作没看见,但下不为例。此举危险之极,不仅对你,对七姐同样如此。我不知七姐有没有跟你提过,她半年后就要成婚,周老太爷上月亲自定的,你们夜间私会之事若传扬出去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 星德君点了点头,抱拳躬身:“多谢九娘。七娘跟我说了,给金庭派赵长老续弦。” 九娘又重重道:“此事乃青玉宗侯长老牵线搭桥。” 青玉宗是周氏依附的主家,联姻的金庭派也是占据福地金庭山的名门,两家天下大宗之间的联姻,的确不是星德君和周七娘可以抗拒的。 首发域名m.biquxs。com 周七娘握着星德君的手,力道又紧了紧,四目相望,尽在不言之中。 刘小楼凑到星德君身边,遥望两女离去,道:“这个九娘……什么来头?” 星德君摇头:“我哪里知道。” “不是说七娘经常提起么?” “没听她提过。” “好吧......总之她还算通情达理。” 星德君反问道:“她何时发现的?” 刘小楼道:“一个时辰前,七娘入林后不久便到了,当时吓我一跳。没办法,我替前辈和周七娘分说了许久,她终于为前辈的用情至深所打动,便和晚辈在林外等候。放心吧,她答应了替你们保密,不会告发。” 星德君点了点头。 刘小楼建议:“有了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,别看她说什么下不为例,只要这一次她没告发,就等于和咱们站在同一个坑里,推都推不掉的。下回可以直接找她帮忙联系七娘,会更方便一些,比我这个假外甥方便得多。这次好悬,晚辈直接被抓进周家,好在没被周家人盘诘,将来可未必……” “小楼,多谢你了。” “前辈的事就是晚辈的事,小事一桩!下回再来,反正离得不远,百多里路罢了。那……咱们是回桃源吗?” 星德君并没有回桃源,而是带着刘小楼在洞庭以北、以东的几个地方盘桓数日,寻找炼制阵盘的其余材料。 “临渊玄石阵是座幻阵,要旨在于幻,所以致幻的材料是必不可少的。天下最具幻力的,应当是七彩斑斓雀的雀冠,但据我所知,此雀只在委羽翔鹤宗灵雀园中可见,就不要多想了。” “委羽翔鹤宗吗?听说位列十大宗门,所据洞天之中豢养无数珍禽异兽,宛若仙境,也不知何时有幸,能入委羽山一观?” “洞天和福地不同,咱们连洞天的门开在何处都不知道,进什么洞天?” “是,五彩斑斓雀不行的话,虎眼蛙呢?九尺蝶呢?能找到吗?算了,好像很贵……” “小楼也听说过这些幻物吗?虎眼蛙在天门山坊市有售,一钱蛙毒粉十到十五块灵石,九尺蝶在剡州坊市可以找到,无论大小,一只售价二十块灵石。” “前辈直说吧,还有什么材料可以替代?” “大蟾蜍和上手青,混在一处,致幻之效同样不俗,这是我门中秘诀,小楼万万不可外传。故此咱们来洞庭湖边捕捉大蟾蜍。” “上手青呢?如今是冬天,山里可不长蘑菇。” “上手青我备得有干粉,就在炼器房中。” “原来如此……前辈刚才提到宗门,是哪个宗门的?” “我乃紫极门第十三代掌门。” “门中还有别人吗?” “我这一门,向来讲究单传……” “明白了,其实晚辈也是一门掌门啊,晚辈乃三玄门第五代掌门。” “对了,你们为何叫三玄门?哪三玄?” “这是本门秘密!” “炼制阵盘也是我紫极门最大的秘密!” “好吧,好吧……其实就是迷香、阴阳和合术、修行玄功,合称三玄。” “……这不是下三滥么……” “前辈,话可不能这么说!人无尊卑之别,法无好坏之分,我老师常说,大道千条,我取其一,什么上乘下流?关键看修行者的人品!再好的功法,若被大奸大恶之辈……” “行了行了,算我失言。” “这不是失言不失言的事,这是修行观念对错问题,前辈若秉持此念修行,长此以往,不免入了邪道!” “呵呵……好的,谨受教……别气呼呼的模样……紫极门、三玄门都挺好!” “当然好,听着就有玄意……对了前辈,要不咱们两派联盟吧,可以守望相助!我们乌龙山那边经常这么干……” “这样行吗?” “有何不可?你我皆为掌门,岂非一言而决?” “不是,我的意思是,有意思吗?” “前辈觉得没意思?” “你觉得呢?” “……算了……没意思就没意思吧……” “嘘……” “啊?” “你听……这是洞庭蟾蜍的叫声……今夜很顺利啊,一来就发现了,以前我来的时候,非得苦寻多日不可。” “前辈,咱们抓几只?” “多抓几只,只取其皮上那一点,少了不够用!小心,这东西警醒得很,难捉……” “前辈少待……前辈往后一点……再退远些……” “怎么……行了吗……还要多久……小楼?” “好了,过来捡吧!一只……两只……三只……” “这是……死蟾?” “活的,迷翻了而已……六只……七只,够了么?这蟾蜍都是一窝一窝的啊?省工夫了。” “这就是你三玄门的秘笈?迷香?” “对啊,前辈以为如何?” “没见你燃香啊……” “要不叫秘笈呢?前辈以为我三玄门的手段还是下三滥吗?” “厉害啊……” 第四十一章 墨山三英 又是一场大雪,飘洒在天地间,刘小楼和星德君正在去往墨山的大道上,他们身上各自背着个口袋,里面装满了已经搜集到的各种炼制材料。 “今年的雪,有点多。”星德君看着没有丝毫停歇的雪势,有点担心:“虽说大雪兆丰年,但太过频繁,农家遭不住,雪大压屋。” 刘小楼道:“前辈修行中人,也关心农事吗?” 星德君道:“修行之人,修的是天道,不仅是阴阳五行、山川风雨,也包含民生疾苦、善恶报应,若只顾前者而看不到后者,道便不全。” 刘小楼思索多时,点头道:“前辈金玉良言,晚辈谨记。” 过不多时,风雪渐停,露出天地本色,前方山影如画,好似淡墨成烟。 辛苦奔波近月,如今已到了搜集材料的最后阶段,也就是寻找触发阵法的引介。 幻境源发于入境者的心中,随入境者思绪而显现,因人而异,各不相同。但幻境的触发,需要阵法主人“引动”,引动需要媒介,这就是阵盘的引介之物。 炼制幻境阵盘,需要主人的构思想象,也就是构思一幅图卷,融入阵盘之中,引介是什么,幻境呈现的幻像大体上就定下了基调。 这幅图卷,刘小楼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好创意来,干脆采用周氏庄园中,自己和周七娘相见的那处偏院。 有月门、有厢房、有翠竹、有亭台、有怪石、有池塘,其中,池塘可为深渊,怪石就是玄石,完全符合临渊玄石阵的阵图本意,当然,这幅构图只是刘小楼的构图,这些要素加入之后,引发每个人心中的场景都是不同的,但上述要素都会呈现出来。 记住网址http://m.biquxs。com 此行墨山,就是为了取墨山的玄石和墨池泉水。 “墨山玄石有灵,泉水同样有灵,此灵非灵力之灵,乃性灵,为意趣之说。天底下名山众多,有灵性的山石泉池不少,但我独爱墨山水石……你见了便知。” 墨山不高,却有许多天险关隘,非常人可及,但小巧精致之处,又别有一番风味。星德君在前带路,向深处进发,有些山路已不成其为路,连刘小楼过得都很艰难。 来到一处山坳下,有三尺飞瀑流泉,在石台上冲出碎玉千万,又溅落幽潭之中,叮叮咚咚之声,果然灵趣无比。 星德君需要的玄石就在幽潭之底,而泉水也非普通潭水,同样要下到潭底,寻找泉眼处的水珠精玉。 但两人都没有下潭,而是望着幽潭对面打量,那边两块凸起的潭石上,一高一低坐着两个身披蓑衣的垂钓之人。 这样的僻静之地,常人向来罕至,更遑论安坐垂钓了,只是不知此二人修为如何。 “潭中有鱼吗?”刘小楼低声询问。 “有,而且很肥美。”星德君肯定道。 “可这么偏僻之处,居然跑来钓鱼么?总觉得古怪。” “看看再说。” 就这么等了半個时辰,对面的钓鱼客也没钓上一条鱼,更别说搭理他们了,只是偶尔相互对视一眼,瞟着刘小楼他们俩打量片刻。 刘小楼也在观察他们,直到潭水哗啦响起,从潭下又冒出一人,两个钓鱼客才收了鱼竿,将那人接上来。 哪里是钓鱼,分明是在上边镇场,确保下水之人平安上岸。 “前辈能看出他们修为吗?” “说不清,毕竟没有动手抻量过,且有些人惯于隐藏修为……” 对面三人终于开口了:“二位,你们要下水?” 星德君拱了拱手:“不错,三位有何见教?” 对面又道:“是为潭底的玄石而来?” 星德君道:“正是。” 从潭底上来的那位打开一个湿漉漉的蛇皮袋子,倒出几块拳头大的石头,这几块石头奇形怪状,内中镂空,如同绣球。 “一块灵石一个,相中哪个挑走,不二价!” 星德君再次拱手:“我等自会下水选石,就不劳三位了。” “若是谁都下水选石,墨池早被污了,此事休提。要么选我兄弟挑出来的玄石,要么二位打道回府。” 星德君皱眉:“墨山乃天下人之墨山,从未听说哪家宗门、哪路豪强据墨山为己有,三位这么做,恐怕不妥。” 对方讥笑:“你怕是许久没来了吧?当真孤陋寡闻!自今年始,我兄弟三人便于此山结庐,号墨山三英,这墨池便是我兄弟结庐之处,由我兄弟说了算!” 这就是散修界最常见的私占洞府了。但别家散修所占山林,要么是祖师辈打拼下来的产业,为周边散修公认,甚至大宗大派也承认的,要么就是占据一个别人看不上,也犯不着上去火拼的山林。 如对面三人这般,将一处很多人都会常来之处强占为自家洞府,并且以此公然牟利的,实属罕见。 星德君好奇道:“不知三位有什么真本事,敢将墨山据为己有?” 对面立刻笑了:“说来也简单,我兄弟三人就守在这里,你有本事就将我兄弟赶走,若没这本事,那就别怪我兄弟不客气了,你们下了潭还想安然上岸,世间哪有这般好事?” 星德君看了一眼刘小楼,冲他使了个眼色。 刘小楼想了想,悄声问:“晚辈下水,前辈在上坐镇?” 星德君口齿含糊道:“香啊!” 刘小楼这才明白他的意思,不由苦笑:“今天天色不好,风大,且不知他们根底,使不得。” 使用迷香,需满足几个条件,其一最好是狭窄空间,迷香不易发散;其二是最好施法对象不动如山,不要走来走去;其三,对方修为不能超过施香者太多,否则效用不明显。三个条件如果全都具备,燃香效果最佳,否则就要视情形而定了。 如眼前遇到这自号“墨山三英”的,明显不具备施法条件,所以刘小楼无法出手。 星德君一想也是实情,看来也只能硬来了,于是发出最后一通警告,结果被墨山三杰反警告。 斗法不可避免,星德君照着空中飞出一道光芒,那光芒中正是他自己炼制的阵盘——五道六情阵。 第四十二章 狗皮膏药 五道六情阵,听着像是个幻境法阵,实则却是星德君的杀伐之阵。五道者,谓耳目鼻口心,失此五道,惑乱缠身;六情者,痛乐色香利爱,六情若丧,则神明不畅。 此阵一布,当即将那墨山三英圈入阵中,塞其五道、乱其六情,这三英顿时抵受不住。 墨山三英的根底当场显露,不过是炼气五到七层的修为,哪里是星德君的对手? 星德君也大为不解,就这三位的道行,也敢占据墨山?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! 看着这三英在阵中苦苦支撑,刘小楼心里相当畅快,抄着手在旁悠然观战,顺带学习阵法的操控之道。当然,他也很难插上手。 以往斗法,刘小楼这边都是各种诡计齐出,同道一拥而上,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,今日和所谓的“墨山三英”开战,以堂堂之阵光明正大碾压对手,这种新奇的体验是从未享受过的,当真舒畅已极。 有炼气九层的高手在旁保驾护航,干起架来就是爽啊。 “大哥,三弟,点子扎手!” “大哥、二哥,弟顶不住啊!” “二弟、三弟莫慌,老办法!” “太上台星,应变无停,天英旗——展!” 首发域名m.biquxs。com “驱邪缚魅,保命护身,地英旗——展!” “智慧明净,心神安宁,人英旗——展!” “三才保魂护魄旗,开!急急如律令!” 刘小楼眨了眨眼睛,哟,这三兄弟叫得还挺整齐,想来平时没少练啊。 三面小旗在三英手中幻化而出,组成三才保魂护魄旗,旗风招展间,将这三兄弟从星德君的杀阵中强行挣脱出来。 星德君不由赞道:“好旗!” 凝神准备应对时,墨山三英却远远跳开,离着数十丈远,不敢上前再战。 刘小楼喝道:“你们三个,为何不上来接着打?” 三英中的大哥天英道:“打不过还上来打什么?送死么?当我兄弟是傻的?” 明白了,这三才保魂护魄旗属于那种防护极强、却无杀伐之力的宝物,这三兄弟也不知从哪里寻来,倚仗此旗占据墨山。 星德君呵呵一笑,收了五道六情阵,挥了挥衣袖:“既如此,便饶了尔等,逃命去罢!” 一句大度宽恕之语,却引来对方一片嘲笑: “你個老东西,谁要你饶?当真大言不惭,有种你追上来!” “墨山为我兄弟洞府,尔等无礼强闯,天打雷劈!” “有本事便下去采石,看我兄弟如何弄死你们!” 星德君一向自诩潇洒倜傥、气度雍容,却被这三兄弟骂得头上火光大冒,再次祭出五道六情阵盘,追了上去。他修为远超墨山三英,其速迅捷已极,墨山三英哪里逃得出去,当即又被笼在阵中。 墨山三英故技重施,整齐响亮的念动旗咒: “太上台星,应变无停,天英旗——展!” “驱邪缚魅,保命护身,地英旗——展!” “智慧明净,心神安宁,人英旗——展!” “三才保魂护魄旗,开!急急如律令!” 三旗再次幻化为一旗,将三兄弟卷出大阵。这三兄弟却不走,又转到寒潭的西南角,继续跳脚痛骂,各种咒骂之语,更加污秽不堪。 星德君向刘小楼道:“小楼,我在上面护持,你下潭取石。玄石就在潭底,一见可知,取拳头大一方就好;再至潭底搅动水花,泉水精玉附于气泡之中,如同玉珠,取上几粒便可。” 刘小楼接过星德君抛来的玉匣,纵身跃入潭中。 潭水略深,八丈有余,以他炼气三层的修为,也感到耳鼓有所不适。向四周游动少时,便看见石缝中夹着块拳头大的奇石,中心镂空,正是玄石,底部和泥土相接,于是上前扳断下来。 然后再于石缝上搅动水流,有气泡自石缝中升起,其中果然有少数气泡中包着小小的玉珠,当即以玉匣收了。 采完玄石和泉水精玉,刘小楼游出水面,上得岸来,就见星德君正在和墨山三英斗法,转眼又被墨山三英逃了出去,墨山三英口中的污言秽语层出不穷,骂得星德君脸皮胀红,愤怒不已。 见刘小楼成功返回,星德君才长出了口浊气,犹豫片刻,丢下句狠话,和刘小楼离开此间。 下了墨山,星德君余怒未消,被刘小楼好言劝慰几句,这才意气稍平。 离山十里,天色已黑,两人寻了处背风的地方歇息,在篝火下查看玄石和泉水精玉。 星德君点头赞道:“这块玄石品相上佳,几粒泉水精玉也色泽明亮,好用!小楼选得好。” 刘小楼道:“一下水就找到了,也没有刻意挑选。” 星德君想了想,道:“或许是那三个狗贼强占墨山,采掘玄石和泉水精玉者便少了,在潭中涵养得不错,说起来,这三个狗贼倒是立了一功?” 正说话间,一阵劲风自黑暗中袭来,刘小楼连忙抽剑挡格,却是几块石头,力道很大,若被砸中,不免头破血流。 星德君动如脱兔,立刻向着石块袭来之处扑去,转眼间,林中便是一片激烈斗法的玄光亮起。 紧接着,又是一通整齐的旗咒声: “太上台星......” “驱邪缚魅......” “智慧明净......” “三才保魂护魄旗,开!急急如律令!” 过不多时,星德君气急败坏的回来,在一片谩骂声中向刘小楼问计:“有什么好办法没有?吾恨不能将此等无赖碎尸万段!” 刘小楼也很是无奈,墨山三英的战法他已然搞清楚了,乌龙山同道们的招数中便有这么个套路,他本人资历尚浅,并没有使用过这个套路,但肯定是听说过的,几乎无解。 当下,只能两手一摊,道:“气是没有用的,打也打不着,骂又骂不过,还能怎么样?” 星德君道:“墨山待不下去了,我们连夜走。” 刘小楼道:“这叫狗皮膏药激斗法,就是无休无止的贴着,甩都甩不掉。哪怕我们远遁千里,人家也敢千里骚扰,玩的就是一股疯狗的劲儿!前辈也别想着躲回星德山,真让他们认得山门了,那可就永无宁日了。” 星德君问:“那怎么办?” 刘小楼建议:“不如我去找他们谈谈?” “谈什么?” “给他们点好处......” “郎朗乾坤,还能受这三个下三滥的贼子要挟?那不是认输么?绝对不行!” 第四十三章 解决之道 星德君不想认输,因此这一路上继续和墨山三英斗智斗勇,依仗着远超三英的修为,次次都将三英卷入阵中,但他想要狠揍三英却又做不到,每次都被三英逃脱出来,随之而来的是更加花样百出的滋扰、更加不堪入耳的谩骂。 刘小楼也试图改善这种状况,可三英的这一招很难化解,他们又特别注重保持距离,实在难以下手。好几天过去,大家都疲惫不堪。 星德君也无奈了,他向刘小楼抱怨:“这三个狗皮膏药,怎么就不知好歹呢?怎么就死缠不休呢?你我已经远离墨山百里之遥,他们为何还要跟着?这是多大仇多大怨?” 刘小楼解释墨山三英的动机:“他们并非与我们有仇,这么做,是向我们划出底线,告诉我们,这条底线绝不能逾越。” 星德君愤愤道:“没那个本事,居然敢划什么底线?自不量力!” 刘小楼道:“这就是他们的本事啊……前辈,要不然,晚辈去和他们谈谈好了?” 星德君一甩衣袖:“谈什么?我是不知道有什么好谈的?”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,刘小楼叫了一声:“前辈去哪里?” 星德君头也不回:“我头疼,寻个僻静之处歇息一会儿,别来打搅我。” 待他走后,刘小楼登上旁边一处高岗,四下张望,眼下又到了黄昏,墨山三英多半要开始今夜的滋扰了。 张望片刻,果然见到了三兄弟的身影,探头探脑正向这边摸过来,于是刘小楼下了山岗,主动迎了上去。 首发域名m.biquxs。com “三位……三位老兄……” 墨山三英远远站定,天英站在原地和刘小楼对视,地英和人英则向两边散开,查找星德君的行踪。 刘小楼干咳了一声:“咳……别找了,在下想和三位老兄谈谈,你我如此纠缠不休,终归不是办法。” 天英问道:“你谈?他呢?” 刘小楼道:“我那前辈出身正道宗门,他是肯定不会出面谈的。” 天英冷笑:“正道宗门?我三兄弟若是怕了,也不用在江湖上厮混下去了!” 刘小楼点头道:“三位老兄好本事,在下佩服之至,的确不必惧怕。” 天英道:“其实也没什么可谈的,你们取了一块玄石吧?付我们一块灵石便可,我三兄弟最讲道理,绝不多要,要的也不是灵石,要的是公道!” 刘小楼摇头:“一块石头要一块灵石,绝无可能!” 天英道:“不可能么?也许再过几日,便可能了。” 刘小楼道:“我那前辈正在考虑,想要返回墨山,将那汪寒潭毁了。其实毁起来也不难,挖条沟渠,将潭水放干就是。在潭边再等半個月,将潭底泥土翻晒几日,可保十年无法复原。” 天英心头咯噔一下,看了看两个兄弟,地英和人英同样脸色很难看,死死盯着刘小楼。 “真要这么做,那就是我兄弟三人的死仇!” “三位老兄这么闹下去,是否死仇也没什么分别。” 三兄弟对视片刻,天英道:“你想怎么谈?” 刘小楼道:“我们此来,没有带得灵石,不是取了一块玄石么?我们愿意以银钱补偿。我这里有一块美玉,问过道上的朋友,至少值银五十两,足够三位老兄在潭边起几间屋子,让你们开创的宗门也好、帮派也罢,一步一步根基稳固,发扬光大。” 天英道:“五十两银子?伱是在说笑话吗?你以为我墨山三英缺这五十两银子?” 刘小楼道:“我也认为三位老兄不缺,三位老兄缺的是认可。我是三玄门掌门刘小楼,那位前辈是紫极门掌门,我们两家宗门认可你三位老兄对墨山寒潭的管治之权,条件是今后我们两家至墨山购买玄石和泉水精玉时,以银钱会账,比如玄石,五十两银子一块。三位意下如何?” 天英想了想,问道:“你说你是三玄门掌门?” 刘小楼取出一块掌门令牌,在三兄弟眼前展示,那令牌色泽泛黄,看上去很有年头,绝不是现刻现制之物。 三兄弟眼神缥缈,在空中激烈焦灼缠绕,终于作出决定:“成交!” 天英收了那块美玉,又道:“刘掌门似是同道中人,不知贵门仙乡何处?” 刘小楼拱手:“敝门立于湘西乌龙山,三位老兄有暇时,可至乌龙山做客,刘某扫榻以待!” 三兄弟顿时肃然起敬:“原来是乌龙山的同道,失敬失敬!” 墨山三英告辞,离去之后还在小声议论: “原来是乌龙山的,难怪......” “还是大哥英明,真要翻了脸,乌龙山的那帮家伙可不好惹。” “别说乌龙山的那帮贼厮鸟了,姓刘的出的馊主意就不好应付,真把寒潭给刨了根,还怎么弄?” “大哥,刘掌门刚才邀请咱们去乌龙山做客,咱去不去?” “你是不是傻?乌龙山那帮家伙,沾上了就甩不脱,还是敬而远之吧。不过这位刘掌门还算不错,他三玄门是头一个承认咱们是墨山之主的,有此一出,我兄弟便收获极大......” “二哥,咱们也立个宗门吧?” “那得看大哥的意思。” “唔,待为兄琢磨琢磨......” 刘小楼目送墨山三英离去,星德君不知何时在身后出现,恨恨啐了一口:“三个狗贼!” 刘小楼将商谈的结果告知星德君,星德君兀自生气:“当真便宜了他们!” 但事已至此,星德君又没什么好办法甩脱三张狗皮膏药,也只能认了:“此番下山,材料已备,回山吧。” 回到星德观,两人也不耽搁,立刻开始处理材料。 他们下山月余,搜集了十七种材料,此刻都要拾掇出来。比如将鸡血石敲成碎末,从中提取辰砂,比如将蟾蜍的皮烘烤成粉末,又比如将玄石和金、银等物混合,炼化为玄金液,又比如将水银封入泉水精玉之中...... 每一项工序,都是星德君在旁指点,刘小楼亲自动手完成,对阵书中含义不明的晦涩词句,也一并由星德君详加解释。 另外,他还将自己的迷离香筋切割了一小段,准备加入阵中,作为法阵的一项杀手锏。 耗时整整一月,随着所有材料的制备完成,刘小楼的阵盘炼制之道,终于步入正轨。 第四十四章 炼制阵盘 刘小楼手持卫鸿卿赠送的玉盘,按照阵书的法诀,以真元蚀刻阵符。 左边刻上一道深痕,右边刻上一道浅痕,上方再刻一道若有若无的痕丝,然后一直向下竖拉,从玉盘后面绕上去,回到上方痕符之处,接着各分左右,左圆为日、又半圆为月,至下方以波纹连接...... 按照阵书所言,左方为一者,即天也、为阳也、亦日也、可奉主也、或为魂也,右方为一者,即地也、为阴也、可任侍也、或为魄也,左右合于上者,为善恶、为邪正、为司命...... 刻画的目的,就是在玉盘上构筑一方天地,此天地就是阵符。 阵符复杂,凡数十笔,以真元刻画之时不得中断,此中断非痕迹的中断,而是真元的中断,刻画时极耗精力。 完成阵符的刻画不过是一夜的工夫,刘小楼却如大病一场,真元消耗殆尽,脸色苍白,眼神无光,倒头连睡了三天三夜才稍微好转过来。 星德君却不容他再歇下去了,炼制阵盘讲究一气呵成,需待阵符天地“未老”之际完成,否则就是个死物。 刘小楼无法,只能握着灵石补充真元,继续挑灯奋战。 接下来要将各种材料融入玉盘之中,融入的通道,就是刻画的阵符线条,说是通道,实则也是材料的栖居储存之处,好比身体上穴位中的穴池。 这又是一项精细活,必须按照阵书指明的方法,每一种材料都不能相互触碰,各走各的道,各进各的门。有些刻痕通道需要通过五六种、甚至七八种材料,如此狭小的同道中并列通过那么多材料,且每种材料在将来阵盘运行时不能相互影响,其中的艰难之处可想而知。 而一旦出错,就要重新以真元清理通道,重新融以新料。 记住网址http://m.biquxs。com 刘小楼在这一关耗时半个多月,前后推到重来七次,才终于完成。 到第三步,则需要地火稳固、灵力温养,即所谓水火交融。 星德观中有现成的地火,就在炼器房中,至于灵力,只能依靠灵石。星德君没有灵石,所以灵石只能由刘小楼出,这也是应有之意。 玉盘凌空悬浮于地火口上,其上方则附着一块灵石。 地火在玉盘下方烧灼出白焰,灵石在玉盘上方蒸腾出青烟,白焰与青烟交汇处,幻化出一道彩虹。玉盘在彩虹中慢慢翻转,望之玄妙难言。 刘小楼于地火穴口出趺坐炼器,炼到第五日时,群山间隐隐传来巨震之声,令他不免有一丝分心。 对面的星德君打了个手势,示意他集中精神,然后出了炼器房,向山下眺望。 只见山中有一丈许高的神人,正在捉拿几個逃窜的散修,不多时便将几个散修拿住,握于掌中,迈开大步离去。 山下传来喝声:“诸山勿惊,青玉宗拿人,与尔等无干!” 星德君跃上高处仔细观瞧,却是青玉宗侯执事在山口大声知会,随着那高大的神人离去,侯执事的声音也渐渐远去。 这就是青玉宗的神打术,也不知是宗门哪位内门弟子出手,声势惊人。 名门大宗,当真了得!星德君感叹一番,心下也有些沉重,返回炼器房中,示意刘小楼不要分心。 如此炼制到第七日时,刘小楼依阵书所言,咬破舌尖,飙出一道鲜血,喷洒在阵盘上。 这是阵盘炼制的最后一道工序,建立心神连接,完成这一步,阵盘便可随心而发,且只有阵盘主人能够操控。 刘小楼抚摸透着灵光的阵盘,心中欢喜无比,旋即被无穷的困意笼罩,再次倒头大睡。 从搜集材料开始,到配料、刻画阵符,再到融料,最后温养,前后花费三个月,整整一个冬天,当真不易。 而温养阵盘时,也耗去五块灵石,令刘小楼心疼不已。 这可是当初起意之时没有想到的,好在大功告成,在迷离香、三玄剑外,又增加了一座临渊玄石阵,算是多了分保命的手段。 苏醒之后,刘小楼启动阵盘,星德观的小轩场上立刻幻化出一座小院,一如周氏庄园中九娘居住的院子:白墙环绕,绿竹葱葱,池塘青绿,亭台精巧,墙边的厢房之中还有烛灯跳动,满是富贵气息。 但这小小的庭院却是座囚笼,进去之后很难出来,而且千万不要进那间厢房,否则身不由己,绝非玩笑。 星德君进幻阵试了试,脸红耳赤的破阵而出,恨铁不成钢道:“就不能正经一些么?还以为你加入的是什么香筋,谁知是......以后不要说是我传你的炼制法门!” 刘小楼不以为意:“前辈,都说过了,法无高低......” 星德君摆了摆手:“行了行了,不要再说那一套了。” 刘小楼期待着星德君的点评:“晚辈炼制的法阵如何?” 星德君中肯道:“谈不上天分,但也算不得差,头一次炼制阵盘便能如此,也算难得。” 刘小楼喜滋滋道:“这么说,成了?” 星德君点头:“成了。” 刘小楼感慨道:“当真不易啊,就这件阵盘,没有二十块灵石不卖!今晚吃顿好的,不醉不休!” 桃源群山物产丰饶,野猪、山鹿、野兔、雉鸡到处都是,刘小楼弄了一大桌菜,将星德君的藏酒取出,美美畅饮起来。 一边吃喝,一边畅想着将来,星德君问起刘小楼的打算,刘小楼道:“身为修士,自然还是以修行为主,晚辈执掌门户已一年有余,如今还是炼气三层,与掌门身份不符。晚辈打算花些时间闭关,尽快向炼气四层冲击。” 星德君赞许道:“修行第一,此乃正理。阵盘已成,你明早便下山吧。” 刘小楼道:“晚辈与前辈极为相投,想在星德观中闭关,有什么难处也好随时讨教,不知可否?” 星德君摇头:“我也有事,不在山上,你还是回去吧,将来有缘再来。” 主人不同意,刘小楼也没办法,只好拼命将那坛灵酒饮完,以免留下遗憾。 第二日,刘小楼告辞,星德君取出个木盒来:“小楼,你我之间,堪称忘年之交,临别之际,赠你一物,但请伱此刻不要打开,待回山之后再看,好么?” 刘小楼将礼物收了,惭愧道:“我却没什么好物件相赠,要不给前辈留两块灵石?” 好说歹说,星德君也没收他的灵石,两人别过之后,刘小楼哼着山曲下山,回返湘西。 第四十五章 掌门令牌 离开桃源,半路来到杨柳湾时,想起几个月前的往事,不由唏嘘。 卢子安、萍姑、西山居士,一个将要筑基,一个炼气五层,一個炼气八层,都在修行之路上辛苦努力数十年,却功亏一篑,成了一抔黄土,这就是他们的命数吗? 那自己的命数呢? 手厥阴经上的曲泽穴忽然猛烈跳动起来,跳得刘小楼又是惊喜又是着急。 惊喜于炼制阵盘时耗去的五块灵石毕竟没有白费,其中蕴含的灵力多多少少也转化了一些真元,对冲击曲泽穴有莫大帮助,曲泽穴即将打通。 着急于需得赶紧寻个安稳之处冲击穴关,免得被人打扰。 最近之处当然便是萍姑生前那处宅院,刘小楼匆匆赶到,翻墙而入,院子荒芜了数月,早就杂草丛生。 随便寻了间屋子进去,立刻手握灵石,转化真元,趺坐冲击曲泽穴关。 如此多日,某一刻,曲泽穴关再也挡受不住真元的反复冲击,被真元洪流一冲而过,汇入曲泽穴的穴池中。 手厥阴经九大穴,已破其三,前后历时半年,算下来,这个修行速度还是相当快的了,主要原因,还在于这一年连续发了几笔小财,且三玄门只有自己一人独享灵石。 当然,自己这点成就和那些名门大宗的弟子是没法相比的,人家压根儿不为灵力犯愁,坐在灵泉边上修行,炼气期修为都蹭蹭蹭的往上涨,这就羡慕不来了。 记住网址http://m.biquxs。com 不过在散修之中,十八岁……啊,如今十九了,十九岁的炼气三层,应该算得上后起之秀了。卫鸿卿十九的时候,也才刚入炼气三层,自己的进度可比他快了半年! 刘小楼心情不错,起身在院中遛了个小弯,想起当日来得匆忙,搜检院子时也主要是找人,并没有将精力放在财物上,此刻再找找,说不定能捡个漏。 翻箱倒柜一番,还真让他在床头夹层的暗格里找到一个小木匣子,里面放着几个小银锭,约莫二十余两,算是小小发了笔财。 除了银锭,还有一沓厚厚的书信,都是卢子安写给萍姑的,有十三封之多,刘小楼随意翻阅,发现时间跨度超过三年。 起初的几封信,卢子安笔下满是调侃之意,内容主要集中在下三路,可见其本人对认识萍姑、和萍姑相好的心态,多半是满足欲望为主,兼顾猎奇。 到了中间的几封信,话语就开始渐渐归于正常了,里面有出面帮助萍姑解决了几件麻烦事的内容,不时有自吹自擂的话语,萍姑的回信都没在匣子里,但想来多半是充满感激,让卢子安很有成就感。 卢子安也渐渐在信中讲述自己遇到的大事,尤其是在最后几封信里告诉萍姑,天姥山将要遴选内门弟子,他极有希望进入内门,分到筑基丹,从此步入筑基修士行列。到时候必将如何如何…… 紧接着的倒数第二封信,卢子安很是不安,他说自己在外门之中修为属于顶尖之流,原本是最被看好的,但近月以来连续发生了几件小事,让他在诸位宗老心中印象大跌,宗门内普遍看好另外一位叫做卢燕氏的女弟子,他怀疑几件事很可能都是这个卢燕氏做的手脚。 最后一封信,卢子安大骂卢燕氏,说她不择手段,是个黑了心的婆娘,还用一种名叫黑寡妇的毒蜘蛛来形容卢燕氏,说她名副其实,前生肯定是这种毒物变的! 除此之外,还说卢寡妇水性扬花,以色娱人,某某宗老、某某弟子就是她睡出来的靠山,在外还畜养匪类和小白脸,在其帷帐前驱使奔走云云。 信的最后,他说自己要带萍姑远行千里,重新开启新的生活,还让萍姑不要担心,他知道巴蜀大地有一处上古仙人洞府,他知道大概位置,准备带萍姑前去探寻,从此修行大道,双宿双飞,一路青云。 看完之后,刘小楼满是感慨,当真没想到天姥山筑基丹被盗一案,竟然是这么个原因。 想了想,将书信放回木匣收好,准备寻机交给卫鸿卿,让卫鸿卿自己看一看。 卢子安以他本人的视角,在信中描述不少天姥山的人和事,卫鸿卿如今依附天姥山卢氏,也不知有没有如他所愿,成为天姥山外门弟子,多了解一些天姥山的内情,于他应该是有益的。 宅院的灶房横梁上,还挂着几块腊肉,刘小楼也老实不客气的取来填了肚子。 一边吃,一边想起星德君给自己的礼物,刚刚目睹了一桩秘辛之后,好奇心被勾动起来,再也忍耐不住,终于没有履行承诺,将木匣启封。 木匣中只有两物,其一是本道书,桑皮纸的材料,比较厚实。道书名《千极方》,归纳了炼制阵盘用到的十八类材料,每一类材料都详细描述了几种主要的具体材料,并以此举例,介绍了有哪些材料与此相同,可以相互替代。 这本道书明显不是抄本,至少不是这几个月抄的,看上去有年头了。 《千极方》下面压着一块紫檀木雕琢的木牌,正面刻着“紫极门令”三个字,后面刻着创派祖师申无禄的宗门规训: 不思经法,借用外器,何能得道乎?人为道,守一不移,只图器物,譬若人生在家,未尝出入,不能见道也! 这话应该是劝谏后辈弟子,不能只靠炼器修道,经法也很重要。 一本紫极门秘笈,一块宗门令牌,什么意思? 回思与星德君的数月相交,又想起炼制阵盘时,星德君指点自己的点点滴滴,刘小楼大概明白了,这是打算将紫极门的衣钵传给自己吗? 将自己的三玄门掌门令牌取出,和紫极门掌门令牌放在一起,两块令牌都很相似,年代久远,翻转摩挲着,一时间不由苦笑。 以自己对星德君的救命之恩,刘小楼倒也觉得星德君此举并不为过,但自己是三玄门掌门,又去做紫极门掌门,这叫什么事? 忽然想起,星德君连掌门之位都舍得给自己,为何不愿自己留在星德观? 刘小楼猛然醒悟,星德君这是要走,而且是逃走! 为什么逃走? 自然是私奔! 第四十六章 星德山的消息 刘小楼越是回忆星德君分别前的言行举止,就越是肯定自己的猜测,上回星德君和周七娘的私会,应该是商议好了私奔的时间。 这么算下来,私会的那天到现在,差不多是三个月,刚好可以让星德君养好伤,而自己一心一意炼制阵盘的那些日子,星德君恐怕就是在做着各种准备,而且他的伤势也完全复原了。 如果当真以三个月为约期,具体的日子也能推算出来,应该就在这几天了。 刘小楼一边啃着腊肉,一边想着这件事,暗暗替星德君担心。 或许周七娘偷偷出来一趟并不算难,但要带着她远走高飞,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。 周家不是普通人家,是修行世家,是青玉宗的分支,这等名门大宗的怒火,星德君承受得起么?抓到就是个死啊! 只希望周家放松警惕,祝愿星德君和周七娘好运吧。 至于自己,能帮上什么忙吗? 想到这個问题,刘小楼觉得很难。 叹了口气,刘小楼起身,离开了修行多日的宅院,前往天门坊市打听卫鸿卿的下落。 再次来到坊市中的鸿记酒楼,刘小楼要了壶寻常酒水,一盘下酒小菜,慢慢饮着,觑了个空,将伙计拦下,问道:“跟你打听个人,姓卫,年岁比我略长,相貌堂堂,很是俊朗的那种,嗯,只比我略逊三分。” 一秒记住http://m.biquxs.com 那伙计眉梢一挑,呵呵道:“客人打听的人,姓卫?其名是......” 刘小楼道:“鸿卿,以前也常来你们酒楼饮酒的。” 那伙计又问:“客人找他做甚?” 刘小楼道:“他是我好兄弟,曾经跟我说,有事可以来这家酒楼找他。” 那伙计点了点头:“客人稍待,小的去问问掌柜的。” 很快,掌柜的亲自过来,将刘小楼引到三楼角落一处雅间。一进门,就见卫鸿卿正在雅间当中,冲着自己乐呵:“来来来,我一听就知道是你,也只有你会跟别人说我相貌略逊你三分。哈哈!” 刘小楼道:“的确说过头了一些,卫兄比我,所差不到三分,只差一点。” 卫鸿卿立刻催促酒菜,刘小楼问道:“卫兄是真发达了啊,怎么样,卫兄如愿以偿,混进天姥山外门弟子了?我看掌柜的和伙计对卫兄都十分恭敬啊。” 卫鸿卿笑道:“能不恭敬么?这家鸿记酒楼,本就是天姥山卢氏的产业,今后归我打理。” 刘小楼顿时肃然起敬:“哟!卫兄岂不是日进斗金了?恭喜恭喜!” 卫鸿卿笑道:“日进斗金也是卢家的,我不过是替他们收钱,另外再顺道打听些消息传闻,仅此而已。” 两人对饮三盏,刘小楼将那匣书信塞给卫鸿卿:“弟自星德山而回,途径杨柳湾时,在那里歇息了几日,发现盒东西......卫兄看看。” 卫鸿卿笑道:“那宅子我早去搜过,没想到还有漏网的,小楼当真好本事。” 打开之后,一封一封看去,看罢多时,不由笑了:“上古仙人洞府......呵呵......他果然信了。” 刘小楼道:“信里的东西,我也看不明白,更记不住,只是觉得应该交给你,或许于伱有用。” 卫鸿卿点了点头:“的确有用。” 刘小楼道:“有用就好,卫兄是从咱们乌龙山出来的,我们都盼着你好。” 卫鸿卿道:“小楼若是无事,就在我这里多待些时日,好酒好菜管够。我看看能不能寻个机缘,带你进天姥山福地转转,我去过一次,那可真是好地方啊。” 刘小楼叹了口气:“弟是没这福分的,去看了又能如何?徒增羡慕而已,若因此影响了心性,反而不美。算了,卫兄的好意,弟心领了。此番去星德山也耽搁了不少时日,弟打算回乌龙山好生修行,固本增元,冲关破穴,早日提升修为。” 卫鸿卿点头:“也好。你去星德山如何?阵盘炼成了么?” 刘小楼便将在山上炼制阵盘的一应经过告知,卫鸿卿也替他很是高兴。 正闲谈间,掌柜的敲门进屋,塞给卫鸿卿一张小纸条,卫鸿卿看了之后,脸色顿时很精彩,将那纸条递给刘小楼。 刘小楼看了,心里一沉,不知该说什么好。 纸条上写的是,洞庭湖周氏大举出动,追拿桃源星德山散修星德君。 “这事跟你有关么?”卫鸿卿问。 刘小楼叹了口气,道:“星德君和周家一位娘子感情甚笃,但周家看不上星德君,嫌他是无依无靠的散修,所以......” “所以星德君惹怒了周家?” “恐怕不仅是惹怒那么简单,我怀疑他把周七娘给拐跑了。” 卫鸿卿怔了怔,当即大笑:“听说星德君已是知天命之年,没想到还能干出这般少年人才干的事,有趣,有趣!” 刘小楼也苦笑:“其实他与周七娘相好多年了,据我所知,至少十年以上,可周家就是要棒打鸳鸯,更过分的是还给周七娘许了亲事,要嫁给金庭派一位长老作续弦。我估摸着星德君也是忍不了,这事儿换谁也忍不了的。” 卫鸿卿很是好奇:“金庭派,是哪位长老?说来听听?” 刘小楼道:“姓赵。” 卫鸿卿捧腹:“原来是赵永春?这位赵长老可有趣得很,是个耳朵根子极软的,当初被元配正妻管了几十年,但凡其妻有令,无不凛遵,从不敢踏错半步,周七娘嫁过去好福气啊,赵长老这一支都得听她的了,哈哈。” 刘小楼无奈道:“卫兄,就别说风凉话了,星德君待我极好,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他?” 卫鸿卿道:“这事儿不好办,至少我这里不方便出头,周氏在青玉宗很有地位,非普通依附世家可言,若是我出头了,势必牵扯上天姥山卢氏。” 刘小楼叹道:“周氏的确很受青玉宗看重,周七娘的亲事,就是青玉宗一位长老给牵的线。” 卫鸿卿摇头:“你看吧,就是如此,其实这门亲事挺好,你刚才也说了,周七娘年过三十的大姑娘了,能嫁金庭派赵长老,那是福分。” 刘小楼道:“明白了,卫兄刚刚在天姥山立足,还是谨慎些,不要找麻烦为好。” 卫鸿卿想了想,道:“小楼稍安勿躁。” 他出去片刻之后,又回来给刘小楼斟满酒:“我先让人打听打听,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消息。小楼在我这里坐等就是。” 第四十七章 卢二公子 鸿记酒楼不愧是天姥山卢氏收集消息的坐地商铺,到得夜里,相关消息就一条接一条传了进来。 变故是昨天夜里发生的,周氏大举出动,计修士十三名,包括族中的两位筑基、五位炼气高阶...... 据说和周氏嫡女七娘有关,传闻似乎是星德君强掳了周七娘,但周氏予以否认...... 今日午时,周氏进了桃源群山,强搜诸山,据说引发了不少争执,还与桃源群山中修为最高的莫红花斗了一场,莫红花甘拜下风,于是桃源群山敞开来,让周氏搜寻...... 听说斗法时,青玉宗某长老恰巧路过,全程旁观...... 至傍晚时,周氏依旧在桃源群山搜寻...... 已是子时,周氏还在围山...... 卫鸿卿思索道:“看来周氏十分笃定,星德君还在桃源,他们应该是有了线索。我让他们再查......” 到得天明时分,新的消息传来,周氏果然循着线索追查进桃源的,线索很可能就在周七娘身上。 进来回话的天姥山一位管事低声道:“虽然周氏一直不认,但我们还是打探到了,的确与周七娘有关,星德君掳走了周七娘无疑。周氏在周七娘身上放了东西,可以追查到周七娘的行踪。” 卫鸿卿问:“什么东西?” 记住网址http://m.biquxs。com 那管事道:“青玉宗擅长神打术,他们有一种神鬼法门,把小鬼藏在物件中,带在谁的身上,随时可以察知感应。虽说感应并不精准,但大致范围是能感应到的,咱们天姥山曾想用丹方和他们交换这种法门,他们没答应。故此,大伙儿怀疑,此事或为周氏诱捕星德君......东家,上面是什么意思,桃源不是青玉宗一家之地,更不是周氏可以任意妄为的,这是不把咱们天姥山放在眼里啊!” 卫鸿卿道:“不用多想,有什么消息,打听来就好了。” 消息打听到这一步,刘小楼对情况差不多有了自己的判断,向卫鸿卿道:“卫兄,多谢了。” 卫鸿卿叹了口气:“小楼,我还是希望你谨慎一些,想清楚。” 刘小楼点头:“我知道的。” 正要告辞离开,外面闯进一人,大咧咧坐下,瞟了一眼刘小楼,向卫鸿卿道:“老卫,什么打算?” 此人衣着华丽,面皮粉嫩,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左右,相当年轻。 卫鸿卿微笑道:“卢二公子,我给你引见,这位是我好兄弟刘小楼,小楼,这位是卢二公子,其兄是我天姥山内门排行第三的卢元浪。” 刘小楼怔了怔,缓缓拱手:“原来是卢二公子,幸会!” 卢二公子笑道:“见过的,这不是周家七娘子的外甥么?” 卫鸿卿愕然:“什么外甥?” 卢二公子嘴角似笑非笑:“当日我在周家庄园见过他,他去走亲戚打秋风,还认错了人,哈哈……莫非老卫你不知?也罢,就当不知吧……听说你们一直在让人打听周氏追捕那个散修的事,中间有什么名堂?” 卫鸿卿道:“只是忽然听到这么个消息,不知究里,便让人问问,并无打算。这也是卫某职责所在。” 卢二公子盯着卫鸿卿的眼睛,又瞟了瞟刘小楼,摇头笑道:“老卫,不地道啊。瞒着我?” 卫鸿卿道:“二公子言重了。周氏毕竟是青玉宗大族,我一个小小的酒楼执事,哪里敢妄作打算?的确只是打探消息,以备门中问询。” 卢二公子笑容消失,脸色转冷:“老卫,本公子好心好意过来,原想着你有什么难处,可以帮你,若有什么好处,也可以提携伱一二,没想到你用这些话来搪塞我?怎么?真以为燕氏是個好靠山?” 卫鸿卿沉声道:“二公子,若有别的事,但请吩咐,卫某尽力相助,但周氏的举动,目前看来和咱们天姥山并无关系,更谈不上有什么好处......” 不等他说完,卢二公子拂袖,转身就走,边走边甩下一句话:“野修出身的家伙,不识抬举,好自为之吧!” 雅间中一阵沉默,半晌,卫鸿卿让伙计将打探消息的管事叫进来,问:“卢二怎么知道的?” 那管事垂首道:“回东家,二公子刚巧在酒楼饮酒,见我们来去频繁,便过来打听。他身份尊贵,我等不敢隐瞒。” 卫鸿卿死死盯着那管事,半晌无语。 那管事等了少时,问:“东家还有什么事么?若无事,小的出去了,接着打听。” 卫鸿卿深吸了一口气,摆了摆手,让那管事离开,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转头向刘小楼一笑:“小楼,见笑了,大门大派,就是这样。” 刘小楼问:“这个家伙和卫兄不对付?” 卫鸿卿摇头道:“一个纨绔公子,炼气三层,仗着乃兄之势,总是和我们作对......对了,你们见过?” 刘小楼道:“的确见过,当时以为他是周家的二公子,没想到是卢家的。” “你当时没吃亏吧?” “还好,他想拿鞭子抽我,没抽上,修为稀松平常,脾气却不小。” 卫鸿卿拍了拍刘小楼的肩膀,示意自己晓得了:“待将来我站稳脚跟,一定帮你出了这口气。” 刘小楼笑了笑:“卫兄,咱没必要和他生气,暂且忍辱负重,待你将来一飞冲天之日,此等小人,便不值一提了。” 和卫鸿卿道别后出来,刘小楼挨个雅间看了一遍,却没发现卢二公子的行踪,于是暂时作罢,离开天门坊市,赶往桃源群山。 百余里的路程,半夜便至,到得桃源外围时,刘小楼放慢脚步,先在入山的大道旁静观,果见几人守在大道上,料想便是周氏的人了。 此路不通,他又选择了一条偏僻的小道,进去没有二里地,忽觉如芒刺背,似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。 刘小楼不敢再行深入,在附近寻机捕了两只野兔,用草绳拴了挂在腰间,哼着小曲退出了山路,那股被人盯着的感觉才慢慢消散。 什么鬼门道?莫非就是青玉宗的神打术?真够邪乎的! 刘小楼地形相当熟悉,当即选了处不易被人察知的藏身之处,钻进去后冥思苦想。他无法理解刚才如芒刺背的感觉,自然也就找不到进山的良策。 不能进山,当然是个坏消息,但周氏依旧在围山,却又是一个好消息,这表明星德君和周七娘依旧没有被找到,暂时安全。 正琢磨时,就见两条身影从藏身之处悄然经过,同样蹑手蹑脚,鬼鬼祟祟。 莫非是道上的哪路朋友也来凑热闹? 刘小楼借着月色仔细观瞧,却发现这两位身形相当眼熟,一个是之前一直在打探消息的鸿记酒楼管事,另一个便是卢二公子。 这两人在附近转悠了片刻,又回到刘小楼藏身之处,隔着他不过几丈远,小声商量。 “二公子,的确是这里,不知怎么就没了?” “你真没看错?” “确定无疑,最后见他时就在此处。” “那人呢?” “不知道啊......” “一个修为低微的散修都能跟丢,你真是个废物!” 第四十八章 携手入山 刘小楼恍然,敢情自己之前想找这位卢二公子没找着,人家也在找自己啊。人家一路跟着自己来到桃源,自己竟然没有察觉,看来自己修为还是太浅,急需提升。 卢二公子的修为也就是炼气三层,想来有本事追踪自己的,应该就是旁边这位管事了,想必这位管事的修为应该不低。 刘小楼思忖片刻,悄然向后退远,从另一个方向出了藏身之处,寻了棵树下,将身上的灵石、阵盘、阵书、掌门令牌等要紧物件挖坑藏了,然后绕了个圈,从山路上返回,一边走还一边嘀咕:“守那么严,怎么进去?怎么发财?” 正嘀咕着,眼前突兀间窜出两人,一左一右将自己夹在当中。 刘小楼大惊,张嘴想要呼救,却被一柄长剑抵在胸膛上。他不敢再喊,凝目望去,持剑的正是鸿记酒楼那位打探消息的管事,旁边抄着手冷笑的正是卢二公子。 那管事的在他身上搜捡一番,将那柄三玄剑、几十两银子都交给卢二公子,示意刘小楼身上再无旁物,于是卢二公子嘿嘿道:“刘小楼,走亲戚走到这里来了?” 刘小楼惊惶道:“二公子这是何意?在下是卫兄好友,大家自己人,自己人。” 卢二公子侧着头打量刘小楼片刻,问:“真是自己人?” 刘小楼小鸡啄米般点头:“绝对自己人!” 卢二公子噗嗤一笑,将管事的长剑推开,在刘小楼肩膀上拍了拍:“既然是自己人,那就好说了。” 刘小楼心有余悸的看着那管事将长剑收回,陪着笑脸道:“真是巧了,在这里遇到二公子,幸会,幸会......对了,还有这位老兄,之前在酒楼也是见了多次的,呵呵......” 首发域名m.biquxs。com 卢二公子拽着刘小楼的衣襟,扯到旁边树后:“咱们这边说话......刘贤弟,今日你到鸿记酒楼后,就不停央求卫鸿卿帮你打听周家的事,其中究竟是什么缘故?你是周氏族亲,这么做可着实古怪。” 刘小楼迟疑道:“二公子开玩笑了,不是在下要打听,是卫兄听了这么个消息,想了解其中真相,这才安排人打听。在下适逢其会而已......” 卢二公子皱眉:“看来不是自家人啊。” 那管事的反手一转,长剑立刻出现在刘小楼脖颈上,手速快如闪电,刘小楼完全没看清他是怎么拔剑的。剑尖上还吞吐着如水银般的剑芒,其修为至少在炼气五层以上。 刘小楼慌忙求饶:“别!这位老兄,有话好好说。” 卢二公子道:“是你不好好说话,怪不得张管事生气,张管事修为高妙,我也拦不住。我数三個数,三个数一过,你就少一只耳朵。三......” 刘小楼赶紧道:“我说!星德山上的那位星德君,和我表姑私奔,周氏正在抓捕他们。” 卢二公子和张管事对视一眼,喃喃道:“果然是私奔?”又问:“你既然都知道,为什么还要打听?其中有什么玄机?” 刘小楼咬了咬牙,忽然压低声音:“不知二公子和张管事有没有胆子,咱们一起发笔财?” 卢二公子目光闪烁:“伱说。” 刘小楼道:“如今桃源群山被周氏盯得甚严,大道无法入山,从小路走吧,也不知是什么鬼门道,总觉得被人盯着......” 卢二公子冷笑:“青玉宗摄形术,你是周氏族人,你不知晓?” 刘小楼恍然:“原来是叫摄形术,当真邪门......” 又苦笑道:“在下这远房族亲的身份,八竿子打不着的,哪里知道这些门道?这么说,山里真有青玉宗的高手坐镇?” 卢二公子道:“这是自然,否则一个周氏,哪里有能耐封锁群山?” 刘小楼摇头道:“看来我是进不去了。不过在下听说,桃源群山并非青玉宗一家之地,也受天姥山管治,天姥山的人若是要进去,周氏恐怕不便阻拦。在下之所以去寻卫兄,便是想请卫兄带我入山,可惜卫兄不允,说是怕引起两大宗门纠纷。却不知二公子和张管事能不能带在下入山?” 卢二公子道:“你先说说,进去做甚?” 刘小楼道:“实不相瞒,在下前几日被表姑招至周氏庄园,她交给我一个箱子,让我送进桃源山里,寻个隐蔽之处掩埋。我遵命照做,原想着埋好了就回去禀明地点,算是交差了事,谁知......在下有事耽搁了两天,再想回去时,已经回不去了。” 卢二公子问:“你一个认错人的远亲,她能信任你?” 刘小楼道:“她是要逃离周家啊!整个周家,她还能相信谁?” 卢二公子沉默片刻问:“那箱子里是什么?” 刘小楼两手一摊:“我也不知到底是什么,那箱子是大锁锁着的,但今天一直在琢磨,我那表姑既然准备私奔,想必箱子里应当便是她的私房体己了,她是周氏嫡女,好东西能少得了?” 张管事在旁忽道:“难怪他二人逃入此间,原来是想取宝?” 刘小楼道:“必定如此!或许表姑还想着等我进山告知他们箱子所在,但我哪里进得去?” 张管事摇头:“所以你就打算私吞了这笔财物?真是好外甥!” 刘小楼叹了口气:“桃源被围得水泄不通,表姑想要脱身,何其艰难?连出都出不来,他们取了东西又有什么用?不如留给我这个外甥,好歹以后还能给他们点点香,烧烧纸......藏宝之地不是很隐蔽,照他们这么搜山,我就担心被青玉宗的人发现,岂非一场空?” 卢二公子大为赞同:“不仅如此,若是你表姑被周氏找到,将你供认出来,再想取货可就不容易了。” 刘小楼道:“二公子说得没错,在下正是为此着急,到时候周氏要抓的人就是在下了。二公子,能带在下进山么?若此事能成,在下和二公子对半分润......不,在下只取三成!” 卢二公子微笑道:“跟着我,咱们进山!” 卢二公子在前,张管事在后,夹着中间的刘小楼,离开小道,堂堂正正沿大道进山,到了周氏设置关卡之处,皱眉大声斥道:“你们是哪里来的?安敢在此设卡,堵塞山路?” 对方拦在跟前,道:“洞庭湖周氏搜捕家贼,闲杂人等不可擅入!” 中有一人还见过卢二公子,忙道:“二公子,我们周家正在办事,还请二公子多多担待。” 卢二公子冷笑:“桃源何时成了周氏的地盘了?我们天姥山怎么没听说?” 他亮出腰间一块牌子,那牌子在黑夜中发出淡淡的银光。 张管事在旁喝道:“天姥山卢氏入山办事,闲杂人等避让!这位是我天姥山内门三师兄卢元浪的胞弟卢二公子,睁开狗眼好好看着!” 周氏的人都认得那牌子,一时间大为犹豫,眼睁睁看着卢二公子、张管事和刘小楼大步向内,进入桃源。 第四十九章 棺椁 天姥山卢氏果然不愧是名门大宗,三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闯进桃源,周氏的人只能面面相觑,不敢阻拦。 但卢二公子也知道,自己进入桃源的时间肯定不多,周氏必定会想法子再行拦阻,甚至会告知青玉宗的人出面,所以催促刘小楼:“快,箱子埋在何处?” 刘小楼皱眉道:“摄形术……” 张管事掏出枚玉玦,真元送入,玉玦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法力,将方圆丈许之内笼罩其中,那股如芒在背的感觉立刻消失。 “好东西啊,这是什么宝贝?”刘小楼盯着那枚玉玦。 张管事斥道:“别瞎问,带路!” 刘小楼不再多言,带着他们前往五雷山和望月山之间的峡谷,经过五雷山下时,只见山顶立着尊巨大的黑影,不时转着身子四下张望。 那黑影怕不有三丈之高! 刘小楼被骇了一跳,躲入旁边树下,指了指黑影。 张管事低声道:“青玉宗的神打术,山神显化。留点神……往那边走……” 三人小心翼翼绕行了一段,顺着那尊山神看不见的死角行进,深入谷中。行了多时,进入密林深处的一堆乱石前。 记住网址http://m.biquxs。com 如果星德君和周七娘子当真藏在桃源群山里,刘小楼能够想到的躲藏地点就是这里。 如果他们不在这里,那…… 刘小楼回头看了看身后东张西望的卢二公子和张管事,指了指脚下一块石头。 “埋在这里?” 卢二公子抢上来,正要去搬石头,却被张管事拦住。 “把石头搬开。”张管事吩咐刘小楼,同时将卢二公子拽到身后,斜着退开三步。 刘小楼笑着摇了摇头,将石头搬开,露出下面的地洞,同时口中道:“卢二公子,都带你们到了这里,还是信不过我刘小楼么?当真令人心寒啊。箱子就在下面,要不还是我先下去?” 张管事低声喝道:“你小点声!” 刘小楼忙道:“是是是,别让周氏和青玉宗的人听见,都是在下的错。那我先下去了?” 张管事和卢二公子对视一眼,卢二公子点了点头,张管事快如闪电般抽剑,剑尖抵在刘小楼咽喉上:“别动……” 刘小楼没敢动,张管事拔剑的速度太快,实在超出他的反应,但他也同时道:“下面是座古墓,没有我,你们找不到箱子!” 张管事从腰间抽出根细绳,交给卢二公子,卢二公子上来帮忙,将刘小楼捆了个严实。 捆紧后笑道:“不是信不过刘贤弟,只是人心隔肚皮,初次和贤弟打交道,总须多一分小心……万一下面有另一个出口呢?” 刘小楼道:“干脆封了我经脉,我便动弹不得,你们自己下去也安心。” 卢二公子道:“贤弟放心,我们没有恶意,只是要请贤弟当先带路。下面黑,贤弟也说了,是座古墓,我们只是担心在墓道里走散了,所以大家用绳子连在一处最好。” 刘小楼叹了口气,双手被绑在身后,看了眼牵着绳子另一端的张管事,摇头道:“张管事、卢二公子,你们这么做,真让人心寒啊……” 说着,纵身跳下,落地后冲上面道:“下来吧。” 一支火把被扔了下来,将地洞口照亮,张管事跳了下来,将火把捡起,甩了甩绳头:“走吧。” 刘小楼问:“二公子呢?” 张管事道:“二公子在上面望风。” 于是刘小楼在前方带路,张管事一手执火把,一手牵绳子,两人的影子在墓壁上变幻着形态,显得阴森可怖。 短短的墓道很快走到尽头,前方出现了墓室,张管事四下查看,除了正中央那座棺椁,别无他物。于是他的目光盯在了棺椁上:“东西在里面?” 刘小楼却没答话,而是静静站在身边,也盯着那棺椁,不知在想什么。 “说话!”张管事喝道:“是不是在里面?” 刘小楼依旧没有说话。 张管事心里一突,却莫名一阵燥热。他深吸一口气,将这股燥热感压下去,盯着刘小楼:“别耍花样,东西在不在棺椁里?” 刘小楼忽然开口道:“张管事,东西平分之后,你想去哪里?” “什么意思?” “我是想问一下,天门山坊市有没有青楼?” “当然有。” “那青楼里有没有女修?” 张管事心里再次一突,沉声问:“好端端说这个作甚?” 刘小楼悠然道:“自然是想双修啊……和女修抵死缠绵,阴阳交互……” 伴随着刘小楼的叹息,张管事脑海里不由浮现一幅幅画面,腹部也愈发燥热,下意识道:“天门山坊市没有,但坊市北边有座雀羚山庄,山庄女主人……” 忽然呆了呆,心想自己说这個干嘛? 强行将燥热烦闷感压下去,再次问道:“哼,箱子在棺椁里?”却没察觉,自己话语中带着粗重的喘息声。 刘小楼点点头:“就在里面……张管事,我刚才忽然想,如果这棺椁是张软床,打开之后,发现里面躺着位妙龄女修……” “别说了!”张管事摇了摇头,迈步就走了过去,伸手去揭棺盖,内心中莫名期盼着,若是里面躺着的是…… 咦? 一股热血冲上张管事脑海,他怀疑自己看错了,居然真有一位美貌女子躺在里面! 这是……绷得半个身子都僵硬起来。 迷迷糊糊间,那女子轻抬玉臂,温柔的抚向自己脸庞,张管事不由自主将脸贴了过去…… 那只手从他鼻尖前虚滑而下,点在了他的膻中穴上,一股真元涌入经脉,张管事当场软倒。 刘小楼连忙停止催动真元,收了法术。这张管事当真能扛,着实废了自己不少迷香! 周七娘从棺椁中跃出,白了刘小楼一眼,脸上带着羞红,她身下压着的星德君也随之跃出,也不多话,向着墓道口急掠而去。 他们两口子躲在棺椁里,修为也较高,受迷离香的影响较小,但因为紧贴在一处,身体上的反应其实很大,好在这种反应并非完全来自迷离香,所以意识比张管事清醒得多。 很快,星德君从墓穴口回转,手上提着卢二公子,扔在棺椁下,向刘小楼责备道:“伱怎么来了?” 第五十章 神鬼术 见他二人无虞,刘小楼心情很是舒畅,笑道:“我门下弟子有难,身为掌门,如何能不前来?” 星德君翻了个白眼:“什么门下弟子,真要说,我是太上掌门!” 玩笑开过,刘小楼将外面的情况简略告知,然后道:“外面周家的人封山大捕,还有青玉宗的高手主持,刚好这两个家伙居心叵测,我就顺道跟着他们进来。如果不是他们仗着天姥山的出身耍威风,我还真进不来。” 墓室中较为昏暗,周七娘这时才看清地上的人,轻呼道:“卢二公子!” 星德君问:“卢家的人?” 周七娘道:“天姥山内门排行第三的卢元浪胞弟,常来洞庭湖我家。” 星德君皱眉:“这厮......去你家做什么?” 周七娘白了他一眼:“他相中了九娘,每次九娘来,他只要听了信就赶过来。” 星德君松了口气: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,苏九娘?他也配?” 刘小楼赶紧询问他们的打算,星德君道:“此间隐秘,我和七娘打算多待些日子,他们找不到了,自然就走了。” 刘小楼大摇其头:“知道为什么周家人和青玉宗直接追到桃源么?我听卢二和这姓张的管事说,青玉宗有一种神鬼术......” 记住网址http://m.biquxs。com 话没说完,周七娘就“啊”了一声,自己摸索着,将头上、脖上、手腕上的簪子、链子、镯子等等都摘了下来,又将包裹里的盒子打开,往外倒东西,嘴里不停的自怨自艾:“都怪我,都怪我......我就没想起这个......这......都藏哪個里面啊......” 她一边手忙脚乱的翻找,一边急得快哭。 刘小楼道:“七婶别急,这门法术也就是感应个大概,否则他们围山一天,早就找到这里了。而且我估摸着,这墓穴较深,对感应也有一定的削弱,暂时无虞。前辈,青玉宗有法术名神鬼术,应该是在七婶身上某件器物里放了东西......” 简单一说,星德君就听明白了:“什么东西?怎么放的?” 周七娘道:“一种虚影鬼物,快来帮我用真元探知......” 刘小楼也加入进去忙活了一阵,这些珠玉首饰上都没发现异样,他看了看周七娘身上,向星德君指了指:“前辈......” 星德君拍了拍脑门:“衣裳!” 周七娘指了指外面:“你们先出去。” 星德君和刘小楼出了墓室,在外头墓道中等了片刻,就听周七娘在里面叫道:“该死!” 星德君当先冲了进去,刘小楼也紧随其后,却被星德君一把推了出去:“你别进来!” “啊......”刘小楼醒悟,只好在外面继续等待,等得着急时,星德君才出来打招呼:“好了。” 回到墓室,星德君摇头道:“当真该死,是亵衣......七娘你那个丫鬟叫萍儿的,指定是她干的,我早就跟你说过她不可信!” 周七娘满脸通红:“你说什么呢!” 星德君愤愤道:“我说的不对吗?咱们那么多年,为何一直没被发现?为何那丫头到伱身边没一年咱们就被发现了?” 周七娘跺足:“不是......” 刘小楼打断他们:“好了好了,先不说这个,找到了就好,扔棺椁里,咱们出去就容易多了。” 周七娘道:“还是不行。小楼你刚才不是说青玉宗的人也来了么?若是出去,他们或许会用摄形术。” 刘小楼道:“已经用了,还有山神显化。” 星德君又是一阵懵圈:“山神显化我知道,摄形术是什么?” 周七娘又是一通解释,星德君郁闷道:“你们青玉宗那么多鬼门道......这却如何是好?” 刘小楼更加无语:“前辈,七婶,我还以为你们准备了三个月,能准备得周全一些,什么都没搞明白就私奔吗?算了,摄形术已经有办法了,姓张的管事身上有块玉牌,可以蔽形,咱们只需躲着山头上那尊显化山神就好。” 从张管事身上摸出那块玉珏,又从卢二公子腰上摘下天姥山的卢氏令牌,刘小楼催促着星德君和周七娘换衣服。星德君换了张管事的衣服,周七娘则把卢二公子的长衫扯下来披上,发髻解开,重新梳理好,做了个简易粗疏的换装。 但还是不像,好在如今是夜里,倒也不用太过担心。 从张管事身上搜出三块灵石、二三十两散碎银子,卢二公子身上却分文没有,被刘小楼鄙视了一番,将他们哑穴解开,当场审问:“灵石和银子都埋哪儿了?” 卢二公子哭丧着脸道:“我出门就不带灵石和银子,但家里有,刘贤弟饶我一命,我回山取给刘贤弟,贤弟放心,灵石二十块!银子三千两!不,灵石三十块,银子五千两!” 张管事则硬气得多,只是痛骂刘小楼,让刘贼等着,终有一日如何如何。他被刘小楼几巴掌掴得满口鲜血碎牙,说的污言秽语也听不真切。 刘小楼万分失望,此时也不好耽搁时间,只能就此作罢。 周七娘犹豫的看着卢二公子,问星德君:“就扔在这里?” 星德君看出她的心软,道:“总之不能现在就放出去......或许过上一两日,你家的人就能找到这里。” 周七娘叹了口气,只得跟着星德君往外走。 刘小楼落在最后,将卢二公子和张管事提起来,都扔进棺椁里,分别在他们的命门上各点了一指,两人眼睛瞪着刘小楼,发不出一声叫喊,目光逐渐灰暗,如同死鱼一般。 刘小楼没空多看,将棺盖重新合上,出了墓穴。 此刻已是黎明前天色最为黑暗之时,玉珏散发着淡淡的法力,将摄形术抵消开去,护着三人离开山谷。 入谷的那条大道不能走,里面有人识得卢二公子,所以三人选择了小道出谷,一边盯着山头上那尊巨大的显化山神,一边从山神目光的死角绕行。 星德君比刘小楼还熟悉山路,不知不觉间就从西北的一条小道绕了出来,那块卢氏身份令牌都没发挥作用,就出了桃源群山,从青玉宗和周氏的封锁中逃出生天。 星德君和周七娘的计划是逃往巴蜀之地,那里远离荆湘,青玉宗无法染指,正是躲藏的好地方。 刘小楼将搜出来的三块灵石和银子,以及一页黄纸都塞给星德君:“此行数千里,多一块灵石、多一两银子在身,都是好的。对了,这是我三玄门秘术,前辈务必修行,对身子好。” 星德君也不矫情:“那我就收下了。” 双方挥手告别,刘小楼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,心中忽觉欢喜,且畅快难言。 第五十一章 又是进剿 助星德君脱困产生了一种畅快的感觉,这种感觉让刘小楼十分舒服,那是由脑海传达到身体经脉,并且主导经脉中真元流畅运转的快意,他迫切的想要回山立刻开始修行。 他加快脚步赶回桃源群山外围,找到自己埋藏的灵石、阵盘、令牌、阵书、银钱等物,立刻踏上返程。和来时相比,他身上的财物多了,此刻便不敢再横穿武陵山,那里面盗匪、灵兽实在太多,没必要冒险,于是向南多绕了百余里,顺着乌巢河岸上溯,终于返回阔别三个多月的乌龙山。 在乾竹岭下盘桓了半天,跟田伯家吃了顿糙米饭,在几户熟悉的村民家里撒了几两碎银,然后踏踏实实上山。 田伯说今年正月,阿珍回来了一趟,还打算上山看望刘小楼,可惜刘小楼不在。阿珍在秀山静真法师门下修行一年,已经踏入炼气一层,这个进度还是相当快的,自己当年八岁上山,直到十岁才踏入炼气一层,不免就有些相形见绌了。 若是被那个小丫头超过去,面皮可就丢大了! 想到这里,刘小楼也不顾院子里的杂草丛生,管不上房梁间的蛛丝缠绕,直接就开始修炼起来。 手厥阴经天池、天泉、曲泽三大穴都打通了,接下来自然是郄门穴。 郄门穴位于前臂掌一侧,炼通了这一穴位,心悸、胸痹等症状便不易发生,不仅在于打通穴关,更在于打通之后真元在穴池中的积存。真元是灵力适应人体之后的转化,有真元积存之后,便可温养要穴,这就是为何修行能延年益寿的最大原因。 掌心灵石中的灵力被一丝丝吸纳出来,随着不停的吐息,在体内转化为真元,一分一分冲向郄门穴关。这一过程,刘小楼自八岁以后就不停重复了十一年,所以修行是枯燥的;但每一次冲关成功之后的舒畅和滋爽,又是难以言喻的,所以修行又是极具乐趣的。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,其中的某天,大白鹅忽然回来,像個犯错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的清除着杂草和蛛网,等刘小楼睁眼时,院子又恢复了生机。 十四天后,一块灵石被刘小楼耗尽,于是他换了一块灵石继续修行。 记住网址http://m.biquxs。com 当乌龙山今年的第一场春雨丝丝滑滑飘落的时候,郄门穴被刘小楼攻破,真元欢快的涌入穴池之中,激起朵朵浪花。 原本还想再接再厉,继续冲击第五处穴位,却被一股越来越难以忍受的腐臭味逼醒,只得暂时收功,看了看灶边堆积的一堆肥鱼和野兔、山鸡,不由苦笑。 这畜生越来越馋熟食了,刘小楼不在山上暂且不提,但凡他在,大白鹅就拼命往回带野味,眼巴巴等着他生火做饭。 也罢,就做一顿吧,自己也吃了一个月干粮了,是该改善改善生活了。只是这堆野物已经有不少腐臭了,尤其是那些鱼,味道实在忍不了。 还没起身,大白鹅又扑扇着双翅从外面冲了回来,嘴里叼着两尾新鲜的肥鱼。它没注意到刘小楼已经收功,将鱼抛下后,围着灶边转了两圈,忽然伸嘴从灶下叼出根木头来,盯着木头左看右看了片刻,长喙开始啄木头。 刘小楼也不知它要干什么,耐着性子旁观。 就见大白鹅啄木头的速度越来越快,木屑四溅,木头上肉眼看见的形成了一个圆孔。 刘小楼哑然失笑,这厮怎么学起啄木鸟来了? 再看下去时,笑容渐渐呆滞,那处圆孔开始冒起了青烟...... 大白鹅见了青烟,从旁边叼了几片枯叶盖在青烟之上,树叶很快着火,看得刘小楼目瞪口呆。 可惜春雨忽然大了起来,雨丝比刚才密集了数倍,很快便将燃起的火苗扑灭。 大白鹅原地跺足,冲着老天“嘎嘎”两声,似乎在发泄心中的不满。 刘小楼这才回过神来,叫了声:“大白!” 大白鹅扑扇着翅膀冲到刘小楼跟前,一只翅膀耷拉下来,斜指被火剿灭的木头,“嘎嘎”个不停。 刘小楼沉吟多时,终于还是掏出一块灵石,托在掌心,送到它的嘴边。相比去年,这厮似乎灵性又长了几分,莫非还真有豢养前途?如今不是去年困难时节,手中灵石不少,可以浪费一块。 大白鹅起先愣了愣,然后看向刘小楼,又望向刘小楼掌心躺着的灵石,来来回回的观望,一步一步小心翼翼挪过来,猛然伸嘴,从刘小楼掌心中抢过灵石,掉头就跑,窜出院子,冲入竹林之中。 刘小楼笑了笑,起身来到它收藏物件之处,拔开一丛干草,在下面找到一锭金子、一根金簪。那金子约莫半两,分量不重,却很是精致,那根金簪也雕琢着镂空蝴蝶纹,看上去品相都很好。 又是哪个大户人家遭了殃? 正琢磨时,山下匆匆跑上来一位村童,扒着篱笆叫道:“小仙师,快去避一避吧,有大宗要进剿乌龙山。” 刘小楼问道:“牛伢,谁让你来的?” 那孩童道:“是田伯,说是已经有人在山下打探了。对了,是洞庭湖的人,什么青鱼宗的。小仙师,我不说了,还要去七杖岭呢!” 刘小楼皱眉思索,青玉宗怎么忽然跑来乌龙山剿贼了?莫非冲我来的?知道是我把星德君和周七娘救走的? 不可能! 那就是去年底,周家被王老大召集群豪破庄一事了,莫非当时接英雄令的乌龙山同道较多,被人家查出来了? 青玉宗大举清剿乌龙山,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已经放弃了对桃源的封山?当然,也说不定人家有同时开启两个战场的能力呢? 不管怎样,跑是肯定要跑的,打自己上山之后,就不知道跑了多少回了,一、两年总有那么一次,毫不稀奇。 匆匆收拾了一个包袱,将要带走的都装好,包括大白鹅捡来的那些亮闪闪的金银珠玉,跟竹林处喊了一嗓子:“大白——” 那畜生扑楞着翅膀冲了出来,灵石估计已经被它干下肚子里了。 刘小楼将包袱挎在肩上,戴好斗笠,披上蓑衣,趁着淅沥沥的春雨下山了。 这回他没敢躲去自家的秘密藏身处,而是准备离开乌龙山。青玉宗的本事他是见过的,又是摄形术、又是鬼神术,还有什么山神显化,躲在乌龙山里可不一定安稳,还是离开的好。 第五十二章 大撤退 刚刚入春,乌巢河上游还没到水量充沛的时候,刘小楼便没扎竹排下山,而是老老实实走的山道。 下了乾竹岭,也没往村子方向走,村里既然有青玉宗的人出没,就不再适宜过去抛头露面了。 于是转向西北,那里有一条外人少知、山里人也不愿意透露的小道,小道隐藏在深涧边,穿行在密林下,是乌龙山散修们紧急时刻撤离的通道。 一进入这条通道,刘小楼便看见前方有七人挑着扁担、背着竹篓赶路,却是乌龙山有名的古丈山七英。 刘小楼和他们并不是很熟,但当年也随老师去过古丈山,拜过山头,于是在后面打了个招呼:“七位前辈!” 古丈山七英回过头来,和刘小楼点头示意之后继续赶路,落在最后面的老七最为热情,向刘小楼道:“小楼也出发了?” 刘小楼快步跟上去,惊讶的指着老七扁担上挑着的一张案几:“前辈这是连桌案都要搬走吗?这是什么宝贝?” 老七哈哈一笑,伸手拍了拍案几:“好东西!黄檀雷击木打制的,回头可以请炼器师打造几柄飞剑,这宝贝可不能留给青玉宗,被他们收了就亏大了。” 前面的老六回过头来咧嘴一笑,手指在背上绑着的那个大瓷缸上弹了弹,大瓷缸发出清脆持续的鸣响,老六享受着这声清脆之音,脖子一扬,兴致高昂的继续赶路。 老七在旁炫耀:“瞧见没,这是好缸,有聚灵之效,周家就是用这口大缸养的灵鱼,那鱼我们尝了,妙不可言!对了,前面五兄抱着的香炉是周家用来祭天的,也有古怪……” “洞庭湖周家?” 一秒记住http://m.biquxs.com “那可不?否则青玉宗为何打上门来?” “哎,还真是你们干的?王老大发的英雄帖?” “小楼没去么?……对哦,当时的确没见到小楼。那可惜了,周家可不比一般的世家,底蕴深厚啊,那是青玉宗的一大分支,园子里全是好东西!” “王老大为何要打周家?” “周家二公子羞辱了王老大,我等兄弟自是要上门寻仇的,这次破周家,就属咱们乌龙山去的弟兄多,大伙儿着实发了笔财……” “周家二公子?” “王老大说,是个修为低微的楞头青,油头粉面,浪荡纨绔,仗着家世呼来喝去,还打了王老大一耳光。这能忍么?嘿嘿,弟兄们都忍不了,算是给王老大出口恶气了。只是那小子不知躲去何处了,搜遍了庄子也没见着……” 正聊着,边上山坡处又陆续下来几位,加入离山的队伍。 其中一人大声招呼:“小楼!小楼!” 刘小楼一看,笑着迎了上去:“左峡主,许久不见了!” 左高峰也背着個大竹篓,盖着没去毛的羊皮,也不知都有些什么家当,他拍了拍刘小楼,很是惋惜道:“去年分别之后,我正好在山下碰上戴散人,接了英雄帖,他还问起你……这回大伙儿挣的都不少,一年吃喝没问题。你后来又去哪了?怎么没回山?不然也能跟着发一笔!” 刘小楼问:“有咱们跟卫兄发的那笔多吗?” 左高峰失笑:“那肯定是没有,那样的机会,十年也难得碰上一回,小楼,你不会把胃口养刁了吧?这可不行,要懂知足……哈,你家大白鹅还没杀呢?” 刘小楼拍了拍跟在脚边的大白鹅:“有感情了,不吃了,做个伴,准备给它养老送终。” 其后,又有不少人陆续加入,刘小楼熟悉的是零陵客、龙山散人等,零陵客再次错失英雄帖,没能参加英雄大会,却要跟着背井离山,一路唉声叹气;龙山散人当日则是去了周家的,见他心情很是愉悦,想来收获不少。 最令刘小楼意外的是,居然看见了谭八掌,这厮也背着大大小小好几个包裹,有说有笑的下山。谭家虽然也是乌龙山一脉,却一直住在山外,怎么也要逃吗? “谭兄这是……” “哈哈,刘贤弟,为兄不耐家里规矩,今年正月迁入乌龙山了,在龙马瀑的边上安了家,等回来的时候,贤弟务必来龙马瀑饮酒,还有左峡主、零陵兄,一起来!” “初来乍到,就累得谭兄离山别居,惭愧惭愧。” “小楼你惭愧甚?打破周家,八掌可没少拿!” “哈哈哈哈,也没那么多,左峡主夸大了……” 走出乌龙山时,同道已经超过百人,大伙儿相互告别,互道珍重,各自散去。 蛇有蛇道,鼠有鼠窝,都少不了避风的安居之所,自然也不会显眼的聚在一处。 刘小楼从北边绕了个圈,回到乌巢河下游的乌巢镇,来到镇子南边一处僻静的破旧小院,跟墙角踅摸片刻,找到把生锈的钥匙,将门锁打开。 “吱呀呀”推门声中,小小的庭院出现在眼前:除了朝西的门廊外,东南北共三间房,正中是个一分地大小的滴水天井,一股霉味扑面而来。 差不多超过两年没来了,上次来的时候,还是跟在老师身边。记得老师说,当初买下这里,花了五十两银子,只住过三回,今日就是第四回。 大白鹅积极主动,揽下了清除蛛网、拔除杂草的活,刘小楼则抄起同样积满灰尘的苕帚,将三间屋子粗粗打扫了一番,就算是住了下来。 青玉宗大举清剿乌龙山,也不知要剿到什么时候,按照其他宗门的惯例,少则半月、多则一月,剿不到人,自然也就离开了。自己这段时日便是乌巢镇良民,踏实过活、踏实修行就是了。 刘小楼上了趟街,采买了生活的必须品,又扛回两挑柴火,将水缸清扫后蓄满,生火做了顿饭填饱肚子,便再次投入修炼之中。 春雨又下了起来,从四面房檐上滴落,如同珠帘般落在天井里,然后汇入中心雨池,大白鹅漂在雨池里,慵懒的将脑袋和脖颈蜷入翅膀下。 在雨声陪伴下,刘小楼手握灵石,开始冲击手厥阴经第五穴——间使。 如今手上还剩七块灵石,若是没有打扰,可以修炼三个半月左右,只是不知能打通到第几个穴位。 第六个?还是第七个? 第五十三章 不把自己当外人 乌巢镇头条巷口,张妈和晴姐一如往日,各守一边。 最近生意好了不少,青玉宗大举围剿乌龙山,宗门只留两位长老坐镇,掌门、其余长老、大半内门弟子、大半执事、依附宗门的世家都被调动起来,足足上百修士。 而那些随侍的管事、家仆、婢女等等,更有上千之多,再加上过来拜谒、求教,乃至看热闹的周边世家、散修门派,乌龙山下的这座乌巢镇,自然也就热闹了起来。 青玉宗占山已经两月,迟迟不愿离开,他们将乌龙山翻遍了,也只抓到猫三几个来不及撤离的山贼,自然不甘心,于是加派人手向四下搜寻,期望能够找到王老大、戴升高等主犯的行踪。这么一番布置,还不知要在乌龙山待多久。 故此,张妈和晴姐是不愁生意的,这两个月着实赚了不少身家,毕竟青玉宗这些人,比起乌龙山散修们有钱得多,也舍得花钱。 但晴姐还是闷闷不乐,实际上从去年起,便没怎么见过她的笑脸。 又是一位管家模样的客人打听巷子里的情形,然后被张妈热情的迎了进去,安排好之后出来,继续依在墙角边嗑着瓜子。 嗑了一会儿,她实在忍不住了,向晴姐絮叨:“这位客人手笔大,上来就是二两银子打赏,听说是洞庭湖北边王家的管事,你说他们怎么就那么有钱呢?” “嗯,青玉宗嘛……” “晴儿啊,再来客人你主动一些,接到你们家那边去,总是这么恹恹的不爱搭理人,生意还怎么做?你手下那些姐妹可还指望着你呢!上次戴散人来,你就推拒不干,搞得人家多尴尬?那可是稀客啊。” “知道了,张妈……” 首发域名m.biquxs。com “晴儿,其实我晓得伱的心思,打去年听说三玄先生过世,你就不亲自上阵了,我知道那老家伙能耐好,可人死不能复生,总得往前看!这两个月,多少大爷相中了你,最高都开到二十两了,你愣是不同意?要知道,张妈当年干到五十岁才收手,你才多大?满三十了么?那么好的身段,糟践了啊!” “张妈说笑了……” 三玄先生只是活好吗?那不一样的,那不只是激烈,更是一种空灵和升华。晴姐心里想着,却不愿说这些,张妈已经老了,她是体会不到的,总之就是觉得没劲,没劲透了! 就连街上走来走去的人形钱袋,也是那么的……不知该怎么说,就是没劲。 两眼空洞看着人来人往,她又想起上月来的一位客人,那客人和麾下姑娘小红办完事后准备离开,忽然问起三玄先生是谁,因为他在乾竹岭上见到了一座简陋的坟茔。 或许自己应该去一趟乾竹岭了,看一看三玄先生,顺便给他整修一下坟茔?毕竟露水夫妻也不知做过几场,这份恩情还是让人很回味的。 对了,等青玉宗走后,再看看那個刚刚长成的刘小楼,毕竟是三玄先生的传人,也不知老先生的本事他学到了几分? 话说回来,小楼长得可真俊啊,以前怎么没看出来? 正思量间,她眼睛忽然一亮,腰身也直了起来。街上背着竹篓匆匆过去的年轻后生,不正是刘小楼么? “张妈,帮我照看一下,我离开一会儿。”丢下句话,晴姐就上了街,匆匆消失在人流之中。 她是武林世家出身,年轻时也是武术好手,脚步轻盈,渐渐追上了前面的刘小楼,紧跟在刘小楼身后,看着他来到镇子南边的一座小院前。 原来他一直躲在这里? 就见刘小楼打开房门进去,那门却没关,晴姐便提着脚步、摒住呼吸,悄悄来到门边,探头向内张望。 刘小楼将背篓放下,从里面取出米粮酱菜等物,看得晴姐一阵心疼:没了师父照顾,他什么都要自己料理,日子过得想必很辛苦吧? 却见刘小楼一边收拾,一边道:“晴姐,进来吧。” 晴姐迈步而入,道:“小楼,你一直住这里么?” 刘小楼将东西归置好,转身微笑:“青玉宗围山,只好暂时住在这里。” 晴姐埋怨道:“怎么不跟姐说一声?” 刘小楼呵呵道:“怕给你们添麻烦。” 晴姐摇头:“能有什么麻烦?乡里乡亲,自然要相互照应,难不成还能伙同外乡人欺负自己人?再说了,姐和你们三玄门也算得上一家人。今后我来照顾你吧。” 刘小楼道:“照顾什么?我自己能过的,再说还要修炼……” 晴姐挽起袖子:“你好生待着,我给你做饭……” 将刘小楼从灶房赶出去,把他摁倒在北房下的椅子里,手指怜惜的在他脸上掐了一把:“想吃什么?” 忽然看见天井水池里漂着的大白鹅,两步过去,伸手抓住大白鹅的脖颈,提了出来:“长得挺肥,刚买的?姐给你做个炖鹅锅子!” 大白鹅正悠哉悠哉,冷不防被晴姐一把抓住,顿时惊愕不已。嘎嘎两声,嘴喙啄向晴姐手腕,迅捷无比。 晴姐一不留神,竟然被它啄破了皮,惊讶道:“好畜生!”手腕翻转,使出小擒拿手,和大白鹅对拆数招。 刘小楼连忙叫停,将大白鹅的来历告知,晴姐这才恍然,又心疼的上前抱住雪白的长脖子:“原来是先生养的,是姐不好,姐误会了。姐去买只新鹅,给你也尝尝炖鹅的滋味,可好吃了!” 大白鹅扑棱着翅膀,挣脱晴姐的怀抱,踱回水池中,不想搭理晴姐。 刘小楼则很是无奈:“晴姐,你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啊……” 晴姐笑道:“本就不是外人,说起来,姐可以算得你半个师娘。” 刘小楼无语:“我记得老师没差过钱吧……” 晴姐道:“你老师给姐的生活所需,姐一直攒着,等小楼娶媳妇那天,都给你做聘礼!” 刘小楼简直被她打败了:“晴姐,今日登门,究竟何事?你直说就好了。” 晴姐拢了拢耳边发髻:“小楼,你家三玄门的阴阳术,先生传给你了吧?你有没有修炼?是不是有很多疑问?师娘给你指点一番,你看好不好?” 第五十四章 阴阳术理论辅导 阴阳术是三玄门立足根本之一,刘小楼自十四岁起便逐渐接触,背诵经义、学习注解,听老师三玄先生讲解。 到老师离世,其实已经学了四年,否则也不可能为戴升高讲解疑难。 但他对阴阳术的学习始终流于表面,并未有所深入,几乎所有法门,都处于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地步。 很简单,他没实际修行过,甚至都没亲眼见过。原因在于之前年岁未到、根本未固。 按照三玄经的要求,年满十八、打通五经之后方可上手。他今年十九,这一条满足了,但第五条经脉只打通了五穴,而今尚在第六穴——内关穴上冲击,这就叫根本未固。 因此,他婉言谢绝了晴姐提出的“指点”要求,而且他也不信晴姐能给到他什么指点。 但晴姐接下来的一席话,立刻让他的态度有所动摇,晴姐道:“我说是你半个师娘,这可不是平白无故占你便宜,当年你师三玄先生常来头条巷子,他不是来玩耍的,他是来修行的。他说过,三玄经三位一体,配合修行才能相得益彰。” “这倒是真的……” “小楼,你知道为什么先生来,都是我接待么?因为我练过武,开过手厥阴经、和足少阴经,只不过碍于各种缘故,三经无法贯通,与修行无缘。但我于经脉上的认知,非普通姑娘们可比。先生每至我处,便与我研讨阴阳术,一起认穴、认经,查看身体在通关时的反馈,有关真元探入的轻重缓急、深浅表里,我都能给他切实的现身感受。所以小楼,你认为我不能给你指点吗?” 刘小楼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,终于还是道:“那……至少不是现在,五经未通,不可擅修阴阳,这是经义上说的。或许,可以等我打通第五经之后再议?” 晴姐眨了眨眼,问:“还需多久?” 记住网址http://m.biquxs。com 刘小楼苦笑:“这哪里说得好?手厥阴经刚通了间使,正在猛攻内关,接下来还有大陵、劳宫和中冲,快则半年、慢则一年两年都说不定。” 晴姐安慰道:“小楼伱别着急,静下心来,该如何便如何,修行和房中一样,越急越不得入门,就算强行入门,真元凝聚也不可持久,多半会一泄如注……” 刘小楼分辩道:“我没急!” 晴姐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:“好的好的,小楼没急……刚巧师娘开了手厥阴经,也和你师父对炼过,你有不明之处,可在师娘身上试试,我告诉你当年你师父是怎么做的,由此可以借鉴一番……” 刘小楼无语:“怎么又师娘了?这可不算……再者,我五经未通……” 晴姐道:“没让你现在就和师娘我阴阳双修,师娘只是想助你尽快打通手厥阴经,你用手就好了,师娘也不更衣。” 说着,自顾自进了卧房,抱出一床褥子,就在廊下铺开,横躺了上去,冲刘小楼招手:“来!记得先生说过,纸上得来终觉浅,觉知此事要躬行,你不能自个儿闭门摸索,摸索的时候也要开门才是。” 刘小楼歪着头看了看褥子上横躺的师娘……啊呸,晴姐,也觉得她说的有一定道理,或许可以试试? 他看了看还没关上的院门,招呼大白鹅:“去,关门!” 大白鹅从水池里出来,冲过去将门关上,又回到池中,伸长了脖子,好奇的望着廊下。 刘小楼深吸一口气,趺坐在晴姐身边,手指在晴姐身体上方悬空比划了半晌,始终没下得去手。 晴姐不由笑了,轻轻抓住刘小楼的手腕,带向自己。 “手厥阴经筋起于中指,与手太阴经筋并行,结于肘内侧……经上臂内侧,结于腋下,呵呵,小楼别闹,痒痒……” “对了,分散前后挟两胁……分支进入腋内,然后,布散胸中,嗯……哼……” “……结于膈部……” “好了好了,我当然知道你知道,你怎么可能不知道?我的意思,男女有别,经脉方位也有所差别,差别不大,但毕竟是差别,修行之道,差之毫厘,缪以千里,不可不摸准了……” “好了,我们回到内关,你可以输入真元刺探……就这样……就这样……” “试着冲一冲穴关,哈!我的是开了的,你这样当然一冲而过……” “……不要!停!慢点……” “唔,年轻人,不可一味猛冲。你自家穴位平日是怎么冲的?怎么一到我这里就如此生猛?需要控制,体察入微,仔细感受师娘……” “对,所以先生说,少壮工夫老始成……” 晴姐虽然未入修行,但在指引的过程中,不时将三玄先生的法门和自家感受告知刘小楼,让刘小楼受益匪浅,改掉了不少冲击穴关的坏毛病,体悟到了更好的法门。 一个时辰后,晴姐在香汗淋漓中起身,刘小楼则抓紧时间,将刚才的体悟用在自己修炼中,隐隐约约觉得,真元对内关穴的冲击,似乎效果好了不少。 晴姐整理好衣裳,出门片刻,带了些熟肉和酒回来,给刘小楼放在桌上,也不打扰,静静的看了一会儿,在桌上又放了一個小银锭,悄然出门,回到了头条巷口。 张妈瓜子早嗑完了,见回来的晴姐容光焕发,不由大为好奇:“你这是去哪浪了?” 晴姐抿嘴一笑,也不多言,哼着小曲进了巷子。 张妈在后叫道:“刚上夜,正是生意红火的时候,你去哪?” 晴姐回了一声:“累了,收工!” 次日,晴姐捱到午饭时,先去酒楼买了一食篮吃喝,继续去见刘小楼。 刘小楼匆匆扒拉完饭菜,迫不及待问道:“记得昨天晴姐你说,我老师曾经谈论过筑、刺、通三者的结合,我想了一夜,在关穴前的刺和通都易理解,筑又是怎样的?我默诵阴阳经,经文中并没有这个字。” 晴姐笑了:“瞧你急的……来,褥子呢?” “大白!褥子!” “这鹅养得好,昨日险些杀了……” “快,晴姐躺下……筑是怎么回事?” “嗯……哈……哼……啊……呼……” “啥?” “五音,筑就是筑五音!” “哦,声音啊……” “你以为呢?好听吗?我再来一次!”